这是魔力暴走，被压抑了十年的力量终于在他精神崩溃的这一天突破了身体的限制。然而他的潜意识却仍旧约束着自己——达力，不能使他受到伤害！
只是蛇不见了。
先是泄无处排遣的愤懑心情，后来变成了泄这具躯体无处宣泄的力量。
这个念头一产生，他的手脚就忽然不听从头脑指挥，一瞬间思绪混沌成一团，当他回过神自己已经站在了安全区域。
今天晚上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程易，而是那天曾经围攻过程易的那两个大孩子。那两个蠢货似乎撞见了毒品交易，那天程易所见到的伤势就是被这群不良少年打的。
“我去拿。”佩妮害怕地看了一眼自己妹妹的孩子那清冷的翡翠色眼睛，匆匆转身离开。
“邻居们或许会听到的，你的声音太响了，德斯礼先生，”他微笑着，“你觉得我会害怕去收容所吗？”
屁嘞！生活这个混蛋，连这么平凡的愿望都不让人达成！
我不爱这个世界啊！完全不爱这个世界啊！既然我是可有可无的人，为什么要拉我到这里来！
他没办法跟自己说这是死亡之后神灵给他的一种福利，是新的一次生命，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赠予。他无法这样想，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程易一直活着——没错，他没有死亡的记忆，所以他无法将自己从上一个世界剥离出来。
“总不至于要死一次试试吧？”程易忽然低声笑起来。
“哈利？”程易的浑浑噩噩让达力担心不已，几天来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程易身边。幸好程易并没有乱跑，只是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达力完全不知道程易到底是怎么了。平常虽然很冷漠，但是看他打架的样子明明也是活力旺盛的。但是忽然间，他就像是生命力被抽空了一样。这虽然是个很恶俗的比喻，但是达力真的觉得，自己的表弟下一刻就会消失。
达力没有听清程易刚才说了什么。下一秒，他就完全不关心程易到底说了什么了。因为忽然跳上了天台边缘高起的部分，伸开手臂向前迈了一步。
“！”一刹那，达力觉得自己头皮麻，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几乎不知道要怎么呼吸。但程易伸出的脚在空气中优雅地划过，他就仿佛在跳着华尔兹一般轻巧地在那只能放下一只脚的地方旋转身体，然后轻盈地落回位于里测的地面。
达力觉得自己的上衣完全汗湿了，耳朵里甚至还有嗡嗡的鸣叫声。刚才就不应该放这个该死的家伙到天台来！他抓住程易的衣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翠绿色的眼睛仿佛还沉迷于适才危险的舞步里，茫然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归于平静。程易轻轻拨开他的手：“我死不了的。可以再试一次给你看。”
这一次达力在第一时间对他挥出了一拳：“你不要命了吗？我可以杀死你！”达力大声地吼着，“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
“呵……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没错……身体不想死，自己却纠结着怎么活下去，真虚伪！太虚伪了！”他抬起头来，“来杀死我吧。”
“……”达力觉得自己快被对方弄崩溃了，他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对方的莫名其妙以及自己的劳心劳力，于是狠狠地用力地又打了一拳。
然后，那是达力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表弟哭泣。
翠绿眼睛的少年抱着自己的头，蜷缩在墙壁与墙壁之间的阴影里。他无声地啜泣，身体却在疯狂抖动。
达力慌了手脚，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处理这种状况。
哈利?波特是个鹰一样高傲的少年，他的目光总是冷漠而坚硬，但是却有着有点笨拙的无比温柔的灵魂。达力永远不明白自己的表弟在想些什么，永远感觉难以触碰到对方的世界。
直到这一刻。
他看见了哭泣的哈利?波特。
他看见对方蜷缩着颤抖。
哈利?波特，是在害怕？
达力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于是就遵从直觉跪在哈利身边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少年。
然后……
“……”
这个家伙分明是在笑！笑得痛哭流涕。
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实在太过怪异，达力觉得自己被对方耍了，但是出奇地，那个神情又让他很难过。他没有推开这个从来高傲冷漠的少年，而是就这样一直抱着他。在这样广阔的世界里，小小的两个人，小小的一团，蜷缩在阴影里。
这怀抱，让程易觉得长久以来，直到此时此刻，他第一次重新被世界拥入怀中。
“杀得真干脆。”许久之后，程易捂着肚子略带笑意地看着达力，“完全不留情面。”
“我其实是个胆小鬼。一直想要找个理由才能让自己存在下去。不敢告别过去，不敢接受未来。我生存的勇气都是别人给我的，离开别人的期待就无法活下去。我从来不知道我居然活得这样畸形。告诉自己因为世界需要我，这是我的责任，这样才能活下去，实在太蠢了。不是救世主又怎么样呢，我活着是事实啊……哈哈哈……没错，被不被这个世界需要根本没什么关系。就像你，总会有人需要我的。虽然还是依靠着别人的期待而生活……但是总有一天会想通吧。”
程易快向达力挥了一拳：“谢谢，这是刚才那拳的谢礼。”
完全不明白程易说的是什么，也完全不想明白，达力从地上跳起来，然后挥拳将程易掀翻在地。
两个人打得昏天黑地，午休结束的时候一起瘫在地板上不想起来。不介意偶尔当一次坏学生的程易把达力拖到校医院然后自己去向老师请假。由于这种情况生了太多次，请假过程非常顺利。等到达力被校医处理完毕出来的时候，看见程易躺在树下的阴影里，头和衬衫都**，舔着手上的一块小擦伤。
他刚刚应该是去盥洗室清理自己了。其实两个人都没有下狠手，但打架难免有些损伤。达力不知道程易为什么不喜欢校医院，在印象中程易似乎从来没有让别人处理过他的伤口。但他的恢复力很快，身上连伤疤都没有。
也许是害怕医生？想起妈妈住院的那段时间里，程易看见护士都躲得远远地，达力忽然觉得很好笑。
“笑什么。”
程易抬眼看着他，打架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会燃烧起火光，但安静下来的时候视线却总是显得很冷淡。达力很少能够从那双眼睛里看见别的情绪——只有今天是意外。那跟往常一样清淡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点洒脱和悠闲。
“你平常没怎么笑。”不是指疯狂的大笑或者充满嘲讽的笑，达力指的是自内心的笑。达力刚才听程易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他不大了解，就这个年龄来说也不怎么可能会了解。只是从对方的语气和神情里面看出来，程易许久以来生活得很痛苦。
“笑啊……”程易用手臂撑着身体半坐起来，很认真地看了达力一会儿，“你想看？其实我也会的。”
黑少年弯起嘴角，仿佛黎明的一道光穿透黑暗，翠绿的眼睛是枝头的新碧，活力而温暖，平日里总是冷淡的眼神消尽，莫名地，竟会有一种无与伦比的深情。
达力并不知道，那是对过去的怀念以及释然。
皮尔说得没错，他笑起来的样子，会迷倒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