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深沉浓厚的睡眠,他梦到了过去,梦到了面孔已经开始在他脑海中模糊的父母。他在梦中大声哭泣。

“喂,小子!”叼着烟的不良一号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推搡着目光游离开根本没有看自己的家伙。

这样矛盾地痛苦着,这样悲哀。

“回家去,我听说有人来找你。”

“爸爸,哈利帮了我。”达力直到此时才找到插话的空档,他的声音因为鼻子关系显得沉闷,“我被敲诈,哈利将那两个人打跑了。”

弗农?德斯礼不是没有试图在坏小子“欺负”自己儿子的时候上去援手,如果是把达力拉开当然没问题,但如果是帮助达力——

所以当程易睁开眼睛,结果现面前的世界早已生天翻地覆的转变。他的父母不是他的父母而是一对不认识的外国夫妇——程易觉得这个世界真Tmd的不真实。

所有暴动的魔力元素被他控制在自己的身旁,它们互相碰撞,然后“轰”地一声被摩擦点燃,赤红色的火焰瞬间在程易的皮肤上蔓延开,他却好像没有察觉自己身上的痛楚一样对怔愣的两个人大吼着:“滚开!还不快给我滚开!”

这一切完全出了达力的预料,他只是个会些打架技巧的普通少年,所以知晓了原因的另一位救世主要比他先回过神来。他把达力推开——他看出程易想要保护这个男孩,然后他不顾那些恐怖燃烧的火焰扑上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弟弟。同外表不一样,这些火焰没有给他烧灼的感觉,或者说正如他预料,这些火焰并不能伤害他。因为他和程易共享着相同的魔力本源。

“哈利,你想做什么?不要伤害自己!”

我……不知道……

魔力疯狂地燃烧着,一种难以想象的痛苦在躯体上蔓延,他却忽然间放松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在做这么。

既然这个世界其实并不需要我……我……

他茫然地睁大眼睛。

存在的意义,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过去,未来。他的过去已死,而他的未来并非不可或缺。

既然有你在,那么我就是多余的……

他感受到拥抱住自己的那个躯体。纤细的手臂,温暖的视线,无法言说的熟悉感。他忽然觉得害怕。

你才是救世主……

被无辜牵扯到这个世界,知晓自己永远无法回去的时候,他是用对这个世界的责任来约束自己继续生活。不可或缺的救世主,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再放纵自己,尝试一点点融入世界。虽然将他强行拉扯到这里的这个世界很可恶,但是就像达力,就像佩妮,就像德斯礼……这个世界上的人是无辜的。他既然取代了原本的哈利?波特,就算不是自愿的,但他也愿意承担起这份责任。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虽然的确是他不愿意配合救世主这个身份,虽然也许梅林临时决定换主角也无可厚非,但是一开始是你将毫无准备的我拉近这个可笑的故事里的!

现在为什么……

为什么又……

火焰就像出现时那样在一瞬间凭空消失,连一丝迹象都没有留下。程易体内的魔力已经耗尽了。程易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连同另一位哈利?波特也一起滚在一旁。

这种燃烧魔力的暴走实在太危险。长的少年巫师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魔力被抽离躯体,燃烧殆尽。

不过程易所受到的损伤要比他严重得多,粗暴的魔力外泄击垮了他的身体,细细的血流从他的鼻子滴落。

“哈利,清醒些,坚持住。”少年巫师从长袍中掏出一些装着液体的水晶瓶,他自己先喝了一些,又给程易喂了一些,但这些药剂却很快被昏迷中的少年呕吐出来。

“哈利,哈利!别这样,喝下去!”

长少年不断拍打着他的面颊,一次又一次将魔药灌到他口中,过了许久才终于成功了。一种清淡舒适的暖流缓缓在程易的血管中流淌着,程易缓慢地睁开眼睛,仿佛哭又仿佛在笑地开口问道:“你……我的……哥哥?”

“是的,哈利,我是哥哥。”

是真正的哈利?波特吗?程易握住少年巫师的肩膀,吃力地靠近他端详少年的容貌。没有错,黑,翡翠般的眼睛,削尖的下巴,他比自己瘦一点,神态更加锐利高傲,身穿华贵的长袍,柔滑的黑色长——即使气质不同,也没有人会忽略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

程易拨开少年的额。

饱满光洁的额头上什么都没有。

他是哈利?波特,但他没有伤疤,我不是,伤疤却在我身上——我占据了他的父母生活甚至姓名,为什么,这是谁开的玩笑!

少年误会了程易起伏不定的情绪,他伸出修长细白的手指温柔抚摸着程易额上的闪电型伤疤:“这是他留给你的。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了。我会保护你。”

这种温暖的触觉再一次勾起他身心的共鸣。就好像他曾经也体会过这种温柔的抚摸。他有千分之一秒的时间曾经怀疑过眼前这个自称是哈利?波特的少年会不会是别人假扮的。他有魔药,还会使用魔法,会不会是这个改变的世界中一个新出现的敌人?但程易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他对长的少年很有好感。无论是他的身躯还是他的灵魂都对这个少年感到无比亲切。他因为哈利的出现而喜悦着,即便是被世界戏弄的痛苦都无法压盖过这种喜悦。

那少年没有说谎,这也许是双生子的特殊感应。

不过这其中也有某些程易无法忽视的违和感。

他抓住少年的手。

程易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也许是体内魔力的关系,他的身体有着非常完美的记忆,所以在打架的时候才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握住那些技巧。许多东西,他也许会忘记,但是他的血液,肌肉,骨骼,皮肤,绝对不会忘记。

他对少年的触摸感到熟悉……这是为什么?

“你曾经见过我对吗。”

“是。”

“是这样啊……然后就像刚才想消除达力的记忆一样,你用魔法消除我的记忆?”

程易的目光平静而冷淡。少年却退缩了。达力在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忍,因为那双眼睛跟哈利的一样。

“哈利……”达力试图阻止,但是没有成功。

程易没有理会他,而少年的眼睛却下意识看向他,然后又转开。——他对那个名字有反应,他没有说谎,哈利?波特的确也是他的名字。

程易盯着他:“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你知道一切而我却一无所知。抱歉,你可以先离开吗?”

“我……哈利……请听我解释。”

程易看着他,认真地重复了一次:“你走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很抱歉。”他忽然抓住少年的手:“还有,不要再用魔法愚弄我们。”

少年没有魔杖,但是他刚刚已经出过一个一忘皆空的咒语。所以程易看见他对自己抬起手知道他是想再次对自己使用那个咒语。

“哈利……”

“我很累。”程易疲倦地闭上眼睛。

很累。

“好……”长的少年垂下头,似乎想要伸手抚摸一下程易的面颊,但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的动作。“我会来找你,向你解释,对不起哈利,但是我真的爱你,你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

“别说这种话,”程易低声笑了起来,“我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不知道,怎么能给你生存的意义呢。”

“哈利……”这句话令长少年露出一个苦涩而忧伤的神情,“再见。”

悄无声息地,他在原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