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拿。”佩妮害怕地看了一眼自己妹妹的孩子那清冷的翡翠色眼睛，匆匆转身离开。
然后不管被他顶得哑口无言的姨妈自己钻回碗橱呆。
屁嘞！生活这个混蛋，连这么平凡的愿望都不让人达成！
结果他到的时候那废弃的小公园里风平浪静，他找了一圈，现程易躺在长椅上，睡得怡然自得。
“你怎么来了？”程易听见响动，坐起身皱眉看着他。
“回家去，我听说有人来找你。”
程易不悦地看着他。
其实那些人已经来过了。不过程易用了最简单便捷的方法，打电话报警。欺负小孩打架斗殴也许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聚众吸毒还贩卖毒品已经触犯了法律。
今天晚上他们的目标并不是程易，而是那天曾经围攻过程易的那两个大孩子。那两个蠢货似乎撞见了毒品交易，那天程易所见到的伤势就是被这群不良少年打的。
程易讨厌恃强凌弱，也厌恶犯罪者。不管对方之前是什么人，先救下来，剩下的以后再说。所以总是喜欢在这个废弃小公园消磨时间的程易无意间撞见了这件事就溜开报了警。
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却非常危险，如果不小心被现后果会很糟糕。达力怎么会来？
程易拽住达力的手臂：“我跟你说过不要插手我的事。”
“那里面有人吸毒！”达力也气愤地拽住程易的衣领，“你招惹上那种人，会给爸爸妈妈惹麻烦。”
“呵……那是你的父母。”程易甩开达力的手。虽然他知道达力其实并不是真的因为这种事情来的，但他讨厌对方这种说话方式。“我管不了你，你也管不着我。”
“波特！”
“怎么？德斯礼。”
达力气愤地看着他，然而对着那双冷漠的绿色眼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程易最终跟着达力回家了。这种时候让达力独自回去不安全。程易并不害怕自己遇到危险。实际上他完全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总觉得也许死亡能够将他带回过去的生活。然而过去的家庭教育又令他对生命无比尊敬，使得他无法做出自杀行为。他总是去挑衅那些比他大的孩子，也不介意自己陷入某些危险的事情。但是这句救世主的身躯似乎得到这个世界的庇佑，他的感觉灵敏，伸手敏捷，并且恢复力惊人。就算是冬季在外面躺上一整天也不会感冒。他有时候蛮有兴趣去试试这具身体的极限。
或许去银行试试会不会有劫匪？
走在前面的达力这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神情奇异地看了程易一眼。
“怎么？”
“我好像听见妈妈的声音。”
“姨妈？”程易侧耳细听，然后在达力反应过来之前就拔腿飞奔起来。
程易觉得除了“想回去”这个愿望之外，他有时候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几百米外一条清冷的街道上，佩妮?德斯礼蜷缩在路灯下。她腹部的伤口不断流出鲜血，呼救的声音已经变得微弱。程易低咒了一声该死，然后脱下上衣堵住佩妮腹部的伤口。
达力赶到的时候佩妮已经昏迷，他看见自己母亲身上涌出的血液吓得嘴唇苍白。
程易扇了达力一巴掌，然后让他稍微抬高佩妮的腿并让佩妮躺平。接着拽住达力的手放在那件逐渐被血液染红的衬衫上：“按住。”
达力虽然被吓得够呛，但是仍旧努力地用自己的手按住母亲的伤口。程易快说了一句别担心，然后飞奔去打电话叫救护车。
公用电话亭已经很破败，但还能用，今天晚上他已经是第二次向内投币，说起来真是有缘。
大约四十分钟后他们到了最近的医院。佩妮被送进手术室，达力似乎被吓傻了，程易只好自己去给弗农?德斯礼打电话。
回来的时候达力脸色难看地坐在休息室里，护士为他倒了一杯热水，身上还披着一条蓝色的毛毯。救护车赶来的时候警车也已经到了，刚才程易已经简短回答了女警官的几个问题，大概等到佩妮手术结束后，明天会有警察再次前来。
佩妮的情况并不到会威胁生命程度的危险。加上紧急处理得当，手术后只要好好休息就能很快康复。她之前并非因为失血过多，而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晕过去。在救护车上醒来后这位女士一把扯下供氧仪然后抓住了两个孩子的手：“你们！怎么敢半夜跑到那种地方去！如果出了什么事爸爸和妈妈要怎么办！”
没有哪个正常的母亲会放弃孩子。哺乳期的母狼甚至会抚养人类的幼儿。八年前，当佩妮看见那个放在门口的幼小婴儿得知自己妹妹死讯的时候，她的心情非常复杂。莉莉是个女巫，是磨进她心里的一颗沙砾。她并不憎恨这个孩子，但随着这个孩子的成长，他那淡薄的神情却越来越让她害怕。巫术是魔鬼的力量……有着如此冷酷眼神的这个孩子会不会变成魔鬼？
但即便如此，胆战心惊地，她仍旧想要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她不喜欢他，但他是莉莉的儿子。
这是程易印象中第一次老老实实听佩妮咆哮。印象中佩妮只是个喜欢伸长脖子窥探另据**，非常溺爱达力但对别人就极尽刻薄的普通家庭主妇，但此时此刻这位母亲令他动容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很平凡，甚至很平庸，但是如果自己出了事一瞬间简直可以变成人。
他跟达力一起乖乖听着佩妮的教训。一边的医护人员都无法让佩妮停下来。不知怎么地，程易在一瞬间竟然觉得……有些幸福。
弗农?德斯礼赶来之后程易就不需要再陪伴在仍旧面色苍白的达力身边，他跟这对父子说了一声之后自己来到的医院楼顶的天台。
这一晚无星无月，夜空灰沉阴霾。
他仰头安静凝望着，却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达力因为担心他而溜出来，佩妮现他们都不在就找了出来。佩妮受伤，他无法跟自己说那不是他的错。
这个世界……他不想和这个世界有瓜葛，但这个世界却总是主动来勾搭他，他着魔一般联络着过去的世界，过去的世界却音讯全无。程易想到达力看见受伤的母亲时那恐惧的神情，想到佩妮看见孩子们没事之后一刹那的放松，他烦躁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如果这是婚姻，就该义无反顾地抛弃记忆里骗财骗情的女骗子将眼前的温柔女人拥入怀中。
可惜这是生活。
程易明白，虽然他不想和这个世界有瓜葛，但这个世界却因为他而改变了。无论他多么将自己弄得不像救世主，这个世界还是将他默认为救世主，跟随着他的步调逐渐脱离原轨。
他出痛苦的呜咽声，为了他不堪重负的心。
这个世界跟他早已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好像回不去了……
好像已经回不去了。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