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璞眼睛与队副对视,对6颖的疑问也不理,只是淡然警告:“在找到你的士兵之前,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轻举妄动!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想把这里的机关都亲自试一遍吧!”

这一瞬间,她眼见6颖的睁着眼睛失去了焦距,幽黑的眸子突然光彩泯灭。

6颖见宋西文的表情竟然有几分认真,急叫道:“不可!”

“小6山长,这么早来打搅您的清梦真是抱歉。”队长嘴里说着抱歉,脸上没有丝毫歉意,“末将此次冒昧前来是奉太女之口谕前来向小6山长借一样东西。”

那些宣扬“美人如玉,坐怀不乱”的大概都是六七十岁已经乱不起来的老太婆,6颖心中苦笑,她知道此刻要是回应了谪阳的亲吻,下次只怕就不是吻这么简单,或者会直接上来扒她的腰带?这样想着,她勉强自己心里不断念着以前李凤亭让她学过的佛经:“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6颖听见她欲盖弥彰的狡辩,气急反笑,加重语气:“你现偷听之人是厉霞晓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如果她要泄密早就泄了,难道还等到你觉了才来亡羊补牢。如果她对你心有芥蒂,再怎么不济,也会和你保持距离划清界限。但是直到死前,她还与你一起来花山酒楼喝酒,便是还将你当成朋友来看。你却为了完全泯灭隐患,将她杀死。将她杀死也就罢了,为什么不乖乖安生躲在角落自求多福,还自以为聪明的想将冯北辰杀死——你真当花山书院的人会坐视自己的学子被杀而无动于衷?”

唐乐天冷笑道:“都什么时候了,师姐居然还不肯告诉我们。难道我们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前几天收到家里的来信,让我早点回家过年。”侯盈笑得有些勉强。

谪阳冷着脸根本没看他,只把筷子又重新塞到她的手里:“吃!”

6颖手指摸到桌上冰凉的玉石镇纸,慢慢地握紧:不知道厉霞晓到底听到了什么,竟然要被灭口。

拿着一本书悠闲得晒着小太阳的韩笑斜了她一眼:台言?抱歉,哥从来不看那玩意,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他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对着唐诗上下打量了半晌,神色郑重起来,对唐诗说:“做我女朋友好吗?”

许璞以前曾随母亲游历各地,颇有些见识。这扇套配色十分鲜艳活泼,应该是只有少数民族中的未婚青年女子才会用。平常并未见林旭有用扇子的习惯,而且她的衣着似乎是以素雅大气风格为主,并没有显示她对颜色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6颖见冯北辰神情悲痛中又含着一丝麻木,加上次肖河事件后对她印象有些改观,此刻并不与她计较。走上前,仔细查看桌上厉霞晓的尸体,6颖现她的脖子上正喉咙处有一道平滑的划痕,划痕很深,血流了很多。身上其他处并无伤痕,衣衫虽然有些酒渍,却并不凌乱,显然也没有打斗或挣扎的痕迹。

沈菊愕然,抬头顺着许璞的眼光看去,走来的人正是6颖。

谪阳嘴角微微弯了下,这个傻丫头就知道维护她老师。他道:“敏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李凤亭绝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当然不能不说林旭的手段高招,几次都把6颖逼到了飙的边缘,几乎忘记林旭不过是老师给自己准备一盘菜而已。

谪阳点点头:“三十年多前,西北军中有一个人拉开了这把弓。”他目光微动,缓缓道,“她的名字叫宋丽书。”

剩下一个时辰的课结束了,6颖收拾了自己的笔墨袋子和书卷,看着许璞正慢慢的收着袋子,似乎没有同走的打算。她便同沈菊先出去了,然后让沈菊先去食堂吃午饭,自己则在讲堂通向食堂的必经之路上等许璞。

“我还不饿呢。”

代宗灵看着6颖神采飞扬的双眼,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眼底却是浮起笑意:这对师徒啊——

老师曾经说过:如果我们不能打败她的话,就打败她本身。

她上前一步,目光盯着那四学子:“先,花山山长由谁接任,是否有责任接任乃是花山院务。敏之是否有资格接任山长一职,自然由院中师长评定。”

并未关注下面人的面孔和表情,6颖径直走向在宗祠的木雕画。然后站在案几前,听着仪式的主持者副山长代宗灵一项一项的向下念。

6颖望着好友们鼓励的脸,内心感觉到她们的诚挚希望,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幸运,嘴角露出李凤亭走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沈菊的声音先人一步到了,她穿着最是讲究,极少到这油污之所来。抬头一看,咦了一声:“欸,小妹夫也在这里?”

笑声少了很多。

她张大嘴,抬着下巴,看着老师背影一步一步远去,每一步,似乎都通过地面的震动通过她被紧紧压在地面的身体上的皮肤清晰无比的传到她的心里。她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追上去,就要永远失去老师了。

肖河事件后自己为花山牵扯上这些事情的时候,老师还表现得不以为然,安慰自己不用太把这帝位之争放在心上。可见一般的争执,老师并不放在眼中,如果事情已经严重到老师需要将自己撇开才能保护自己的地步——那是已经糟糕到什么程度了呢?

“恩。”6颖想,这似乎也是林先生第一次见谪阳吧,难怪不认识。

老婆在自家门口被情敌打伤,家长要来讨说法,谪阳自然责无旁贷:“请老师放心,我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谪阳见她第一次伤人心中害怕,摇摇头:“你去换身衣服。”然后向一边道:“阿雅,你来。”

王六蒙了一下:“这样就完了?”

躺在地上还在强装的几个女子呲牙咧嘴,听到这话,顿时表情一寒,叫唤的声音也小了一截。

许璞几人丝毫不为所动:“要看便一起去看吧,别想一个人跑了。”

李凤亭接到书院急信的时候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之后更是日夜兼程,终于在出事第三日中午到达。

6颖终于有一次彻底地忘记了恐惧黑夜,专心和伙伴们斗嘴,脸上的笑如同花山溪上荡漾的水花一样欢快。

围观的学子们中立刻有人忍不住笑出来。

“我知道。寒光,你留在这里照顾这两位同窗,别让她们伤势恶化。”6颖起身,对许璞道。

当然更令五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6颖有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未婚夫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羞愧自卑,反而看着在五位好友舌战中稳若泰山、从容应对的未婚夫一脸说不出自豪。

我不愿意。

于是,皆大欢喜。

谪阳也没有说话,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幽黑的眸子中渐渐流露出悲伤的光芒。

她见惯美人,尚能泰然自若的把眼睛轻轻放在谪阳身上,如同欣赏一幅好画。然而其他几人却是没有这样镇定,转开眼睛,避免失礼。唯独谢岚最是单纯,看得双颊泛红,方有些慌乱的转过头。

山长也跟着哈哈大笑,眼睛瞟了一眼6颖,含着明显的赞许。

山长心情显然也不错,问这这些时日的学习进度如何,随口出题考教她一翻,幸好她素来不曾在课业上倦怠,因此也能对答如流,举一反三。见山长满意的表情,6颖心里也颇为自恋的“小小称赞”了自己一翻。

“第一,除非正式场合,不许给我奴才来奴才,自称我或者清扬。第二,平常行礼,鞠躬就可以了,除非是非正式场合,不许跪来跪去。”他既然到了这时代,自然不会无聊的去宣扬什么人人平等,那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过礼节过于繁琐也不是他的风格,既然依他的身份在这平南郡王府想怎么着就怎么着,那就由他任性的改改吧。

很遗憾,猥琐这种东西想要表现出来也是需要天赋的。

谪阳的眼睛直视这6颖的眼睛,两人的视线接触在一起,仿佛不是看的对方的眼睛,而是对方的灵魂。

许璞看了一眼跟在6颖身后的师姐,脸上的表情突然一下丰富起来,可是嘴唇却是蠕动几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正在合计,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6颖连忙点头,那得快一点了,若是让等他等烦了,吃亏的可是自己。

6颖,我回不去了。

清扬故意把一个推成有她小身子半人高的大雪球给她,小6颖黑曜石般的眼睛闪了闪,然后侧头大声的冲自己求救:“谪阳,别耍剑了,过来帮忙把脑袋放上去吧。”

是这样的吗?因为我是花山的继承者,才认可我做她的弟子吗?

六个书架,每个书架山都有十几到二十几个盒子不等,全部加起来有一百多个盒子,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打开所有的盒子呢?6颖急切的将所有的盒子都看了一边,现她只能打开其中五个,便在无法继续下去了。

他此刻什么都不想,只想找到6颖。每一道石门的开启都让他既心焦又想扭头逃走:他既期待马上能够看到6颖,又害怕门后等待自己的是一具满是血腥的尸体。

不想失去,他不想失去她。

在这个世界里,6颖是唯一一个能够理解他那些离经叛道的思想,而不仅仅是纵容他的惊世骇俗,是唯一一个渐渐让他感觉到自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不是一个人的人,是他唯一的认可的终身相伴的人,是他唯一……一想到要失去,就觉得未来都变得空洞和渺茫的人。

一起快有七年了,叫他怎么甘心放手。谪阳咬着牙在通道里飞奔,仿佛跑过的不是密道,而是他人生的一段段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