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阳斜眼过来,极不屑的打断:“我知道母亲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她自己也是平南军出身,自然希望能够将平南郡王府一脉和平南军绑得紧紧,她为我选的人也必定是自己的亲信。可我就是看不惯那些把我看得仿佛是她们应得的囊中之物的家伙。一想起她们那副恭敬又志在必得的得意嘴脸,我就觉得恶心得想吐。”

李凤亭开始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涌了起来,颖儿是通过迷宫来到这里的,那些题目她都解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6颖方镇静了自己的情绪,仔细的环视了一下大厅,并没有觉什么危险的地方,才活动了手脚,慢慢走到书桌前。

6颖惊喜的看着那副画向上滑动五寸后,然后自动轻柔的旋转,直到原来的头部向下。6颖接着感觉道地面传来清微的震动,是从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她跑了进去,指尖,原来放着金银的箱子,自动向两遍分开,露出约有五尺宽的台阶,可容一人轻松通过。

代宗林听到此话,抬头望了李凤亭一眼,道:“这话,我早跟你提过了。那孩子,刚刚——”她瞅了适才6颖和冯北辰站立的地方,回想起6颖适才白的脸,“被打击得不轻呢。”

“我不想拿些庸俗的东西来回报你。但是从今以后,你若有任何需要,韩宁秀必定竭尽全力,绝无怨言!”韩宁秀斩钉截铁,眉眼毅然,不输女儿。

韩宁秀一朝松懈下来,才觉得自己的精神疲倦至极,这个时候才有一种忍无可忍的后怕之感弥漫上心头。靠在墙上,他仰着头,拼命眨着眼睛,不然眼泪留出来。这几日,他为此事担心,又要瞒住表姐不让她知道,辛苦程度,是生来从未有过。

“我们来假设,”6颖仿佛没有看到冯北辰不好看的脸色,仿佛是在用假证法来解一道数学题一样,兴致勃勃地为面前正被关着禁闭的倒霉师姐做分析,“如果韩宁秀愿意屈从于你,然后你得手了。韩宁秀告诉我,她是与侯盈有婚约的。那么将来某一天,两人成婚,侯盈必然会知道韩宁秀让她带了绿帽子,你认为韩宁秀会为了保护你这么一个人物而拒绝向自己心爱的表姐透露你的姓名吗?”

6颖不禁对这个喜欢刁难她的贵公子稍微有了一点好感:知道为她担心,看来不是完全不可救药。

“6颖,你别装腔作势了!!”韩宁秀一双美目几乎在喷火,胸口急剧的起伏。6颖直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捏碎了,赶紧拼命挣扎出来。

丁若兰瞧了其他四人一眼,眼珠一转:“当然不是——不过你确定她们如果知道第十三道题后,还会和你做朋友吗?”

“你说——你在哪里看到的?”

说着,她眼睛亮亮的望着谪阳,像对着李凤亭一样,期待着他的表扬。

6颖觉得很开心,原来她的朋友只有一个,现在却多了这许多优秀的伙伴,让自己原来单调的生活变得丰富精彩。

6颖嘟起嘴巴,抱怨道:“这里也去,那里也去,我每天要少好多看书的时间啊!我的入院考试成绩在同届里只是殿底的,这样下去我要不要合格了……”

为什么她的任何情绪都在山长的眼睛下无所遁形?

有机会需好好提醒提醒他收敛一下,侯盈心中暗道。

“可是这个——”

如今按照书院的规定,6颖也要搬进西院了。和她同住的人,6颖瞧了瞧:许璞。

“我虽然是山长教导,但是并没有被山长收做弟子。”6颖不情不愿的解释道。

摸了摸这个她从小教导大的孩子柔软的头,李凤亭放下山长的架子,愉快的顺从民意:“嗯,考得不错!”

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后,三百多学子的成绩才全部宣告完毕。

许璞微微一笑,那卷子上的题目虽然难,对她还说,却也不是无可下手。考题的水准也代表着出题人的水准,这一番考试,让她对花山书院的夫子们的水平评价更上一层——花山出大才,果然是不俗。

清瘦夫子见她不准备回答自己问题,轻叹一声,摇摇头,对外面恭立着的两名学生道:“关院门。”

“再说了,都考不上的花山书院固然可以一个不收,但要是都考上了,难道花山书院就一定都收了?我不如实话告诉你们,花山书院今年新备了五十个床位。而我的考题已经买出去了过七十份,僧多粥少,如果买题的人都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入试,乐意干那花银子增加自己竞争对手的蠢事,我就更不介意了!”

许璞抬眼打量这冷面少女,含笑不语:这沈菊明摆是在谦虚,她却当真。谁不知道花山入门难,出师更难,否则哪里博得这天下第一书院的盛誉,连京城的皇家书院都难以比肩。

“主子,这路虽然近,可比大路要陡些。还是坐轿子吧,否则即便走到了书院,主子只怕也要筋疲力尽了,到时候可怎么游玩呢?”别佳跟在司徒端敏身后,旁敲侧击的劝说。

一边笑一边侧过头去,不让身侧的6颖看见,谪阳用手胡乱地抹去脸颊上的水珠,使劲眨了眨眼睛,愣是弯下眉毛,亮起眼睛要笑,只是笑意还没有完全绽开,心口的堤坝却再也拦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痛苦,破碎崩裂,冲入四肢百骸……叫他实在忍无可忍,忍无可忍,最后终于用手捂住了脸,让晶莹的水透过指缝中慢慢涌出来。

笑声不见,肩膀却痉挛般地颤抖。

6颖,我回不去了。

我回不去了,我这样说,6颖,你明白吗?

6颖,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

“谪阳……”6颖无力地站在他的面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只能模糊地安慰:“别难过了。”

他终于是彻底留在这个世界了。

他不该难过的,他是个男人,不该为了这样的事情伤心,上天给了他机会重新活一次,已经是难得的际遇。

谪阳十六年来的积累的抑郁终于泄了一次,泄完毕,心头慢慢松开。

好歹,是有人曾经来过了。

谪阳小心地握紧了6颖带给她的信。起码他不是唯一的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点安慰,让他的心不会再那么迷茫。

姬香妃至死也没有离开花山书院,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时至今日,他是不是也该放弃了,认真开始在这个世界的生活?

谪阳的嘴角浮起一丝无奈、苦涩却又暗含着一种放松、解脱的微笑,是不得已的放手,但当这种期待一旦放开,不再将自己当一个旁观者,而是局中人。他慢慢感觉这个世界在他的眼里一步步真实起来,她身边的人也真实起来。

他慢慢地合上眼睛,然后慢慢的睁开,缓缓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好像要将十六年来所有的重压全部卸下,通过这一口气。

“这么说你和你家山长吵架了?”

谪阳既然从自己的世界里解脱出来,立刻又变得敏感起来,6颖低落的情绪立刻就被他察觉了。回想刚刚6颖述说的经过,不由得轻轻一笑。

“不是吵架,山长,山长,”6颖现在终于记起自己还有这档子棘手的事情,几乎也要哭起来,“山长一定对我很失望。”

“你为什么要拒绝呢?”谪阳好奇地问,将手边的手帕递给她。

6颖摇摇头,忍着眼泪不肯接:“因为山长不知道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她以为我是花山的继承者,所以才决定收我做弟子。”

谪阳眨了下眼睛:“这个条件虽然是有点刻薄了,不过既然正好你是花山的继承者,又一心想拜在李凤亭门下,答应了也无妨啊。”

6颖让谪阳的话弄得呆了一呆,抬起头疑惑的望着他:“怎么会,花山的继承者是你啊。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进到哪里?”

谪阳忍不住想笑:原来这个丫头在纠结这个,他知道6颖的古板和倔强,也不直接劝她,只是道:“如果一个学生从小受教于自己的母亲,然后长大后考进了花山书院。我问你,花山书院到底是录取这个学生,还是这个学生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