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颖抬起头,嘴角挑起一个调皮的笑。

侯盈无奈的摇摇头,向6颖拱手:“6姑娘好意,侯盈十分感激。本不该这个时候冒昧开口,但是确有一件事情想拜托6姑娘。”

“嗯。”

冷哼了一声,侯盈抬头用眼角瞧着瘫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邓萍,目光犹如雄鹰俯瞰地面卑微的猎物般傲然。她刚刚那一手干净又漂亮,此刻负手而立,身姿挺如玉树,让人不敢轻视。

不光许璞,所有考生们都惊愕了,这是怎么回事:同是六分,竟然有人合格,有人不录。这不明显是有失公平吗?

把所有的题目都看过一遍,略略沉吟一会,6颖方提起笔,在砚台里沾了沾,落纸。

6颖放下手中的毛笔,向两位夫子笑道:“比例与往年相仿,不过因今年报名人数比往年多了许多,想来这一届会大丰收。”

说到这里大女孩面露得色,她抽了抽鼻子,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探开一只手,“你们可知道花山的试题可是很难的。如果能提前拿到试题就能提前准备好答案。若是能答对其中一半的题目,离入试就不远了。”

目光再向左,许璞看见两个年纪看起来略大些的少女,也许有十**岁,一身儒服,虽然没有戴金挂玉,却是上好的布料。两人举止皆是文绉绉,先看向许璞的时候带着微笑,在看向她穷酸的青竹行囊和素净的白布衫子,眼中略过一丝鄙夷,却还是强装了微笑点点头,却是再扭过头,只顾彼此说着悄悄话。

别佳偷偷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虽然笑容只是淡淡,可是她知道自家主子此刻兴致高昂。难得主子有这么高兴的时候,她当然不想阻拦,可是在主人的安全和主人的兴致两个选择上,她是哪个也不敢放弃。

等众人都落了坐,吃过一旬后,沈菊兴致高昂的提议道:“今夜月色甚好,我们光是吃菜未免无聊,不如找些事情打?”

侯盈筷子伸向自己面前的盘,笑道:“莫非要吟诗作对?那可伤脑筋。”

她身边的韩宁秀柳眉一挑,傲气道:“表姐怕什么,你虽然出身将门,诗词却不弱。此刻做上他三五又何妨?”

侯盈皱了皱眉头:在座的几人不说其他方面,至少在入院考试中的表现皆不下于她。即便是刚刚过线的谢游川也是小了她两岁,更不用说最小的这个,才十二岁。宁秀与她从小在家族便是弟子中最出色的,加上出身高贵,便是在京城,也没有几人敢轻易得罪她们,造成了韩宁秀自小习惯用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视他人。可此时此地不同——要知道,能进花山书院的,没有一个善予之辈,若是一味霸道逞强,还不知道最后吃亏的是谁呢。

有机会需好好提醒提醒他收敛一下,侯盈心中暗道。

许璞似猜到侯盈的心思,转圜道:“谈诗论词课堂上多的是机会。今天大家小聚,何苦再摆弄那些东西。别人借酒行令,我们今天不如借茶行令,错了的罚茶一杯,若是喝不下去,则要表演节目。”

沈菊摇着扇子,赞同的说:“这主意不错。”

6颖也觉着不错,少费些脑筋是好,她所长并不在诗词,自然不愿意在这里献丑。再看侯盈、窦自华,两人也点头,而一边谢岚仍旧怯怯的,红的这脸,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也点了一个头。

6颖偷偷低头一笑,这个谢岚明明比自己还大两岁,怎么就这样的害羞,真是有趣。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自然不会反对。”韩宁秀优雅的站了起来,走几步,目光落在一边的花枝上,眼睛一亮,走过去攀折了一枝,又来回走了十几步,忽然回身一笑,手指着花枝:“我有花一枝,”

指向桌上的茶盏:“斟我清泉水。”

以花指向心口:“唯愿花似我心,”

放下花枝叉手在胸:“岁岁长相守,”

又指茶盏:“满满泛青瓷。”

低头凑近花枝:“我把花来嗅,”

走向侯盈,含笑将花枝递向她:“不愿花枝在我旁,”

侯盈一个大女人只得接过花枝,韩宁秀方面色泛红念出最后一句:“付与他人手。”

沈菊先拍起手,高声喝彩道:“好。”

许璞、窦自华、谢岚也纷纷点头称好。

6颖瞄见韩宁秀脸上尚未退去的红潮,残留着一抹艳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让她呆了一呆,心中越异样起来:她也不是没见过美人的人,为什么会觉得韩宁秀笑起来却是有一种特别的动人之处呢?

正自疑惑,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她不防打了个机灵,下意识侧头,看见沈菊正瞧她,眉毛弯弯的对着自己笑,用唇形微微开合示意:你在看什么呢?

6颖面上一热,觉自己逾矩了,赶快收回目光,心里懊恼极了:她是不是昏了,盯着自己的同窗看,赶忙把视线转向桌面上的菜,摆出一副还没有吃爽的表情。

6颖转过去的时候没有现,尽管沈菊的动作细微,韩宁秀还是注意到她的紧盯自己的目光。她眼中露出不屑和厌恶,微微侧了个身,靠着侯盈坐下,表情有些阴沉。

花传到侯盈手上自是轮到她。侯盈也不谦虚,豪爽的起身到了厅外,凝视着手中的花枝,片刻之后比了个起手式,竟是以花枝为剑,刷刷舞起一套剑法。

6颖瞪大了眼睛,好奇的观察:她自是从学生报名薄上知道侯盈是西北侯的世女,确实不知她这位世代将门出身的同窗不知道剑法如何?

花枝在空中快划过,留下一道残影:“剑啸花影动,”

飞身而上,花瓣飘零:“一气上九天。”

折身翻下,几式厉招送出,如同正在与人搏命厮杀,“杀意驱何处?”

侯盈一手缓缓轻拂花枝,动作温柔,眼神却无比森然,如同擦拭心爱宝剑剑身上的血迹。

6颖仿佛感到寒意骤浓,不禁缩了缩身子,这时又听侯盈的声音审杀气十足的念道:“染血西北疆!”。

不知道是不是被侯盈肃杀的表情吓到了,亭内外都一片寂静。6颖转了转眼珠,看众人的反应:窦自华和韩宁秀的神色最然。其中窦自华眼含赞赏,嘴角微提,对于侯盈的热血表现,虽然并没有表什么看法,却也能看出,她赞赏的态度。而表妹韩宁秀的眼中闪着崇拜的光,热切的望着表姐。

6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微酸,又想这是她表姐,心自然是向着她。

再看谢岚,她的表情多了一份敬畏。自己身边的许璞不知道为何微微低头,6颖有一种错觉,许璞之所以低着头,是不想让人听见她的叹息。

燕齐之间的战争已经几百年了,长则间隔五十年,少则间隔十年,就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每次战火弥漫的时间短则一年,长的十年也有。几百年来,燕齐之战,大燕一直都是败多胜少,割地赔款之事不提,还常常要借和亲来缓和两国矛盾,掩饰自己的软弱无能。

此时距离上一次战争已经有十五年,同样的巨额赔款,同样的和亲。几百年来,大燕上下对这种战败的耻辱已经司空见惯,麻木不仁的。

但是,百姓可以忘,官员可以忘,甚至皇帝也可以忘,而真正的军人,忘不了!

沈菊眼露钦佩之色,第一个开口:“不愧是将门虎女,听得我热血激昂。”说着也没人劝,自己先饮了一杯。

她的话出口后,大家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还是玉秋最是会活跃气氛啊。6颖想,再看侯盈,果然表情不久就归于正常了。

接下来众人依次行了酒令。

6颖专心的听着,几人的陈词或精巧,或大气,或清新,尽管是临时而做,却都有精妙之处:她这几个同窗,才学都不简单啊。低头笑了笑,她以前曾经见过师姐们这样三人五人在一起谈诗论词,心中羡慕已久,今天终于有缘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