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平静脸):哦,没法看,不认得。

能听得到虫子蠕动间带着涎液的声音。

黄药师本来还听得颇有些同情,却不料狻猊话中一个词汇引起了他的注意:“天皇?”

那鬼魂一惊,慌慌张张地向黄药师行礼道:“在下棋士藤原佐为,方才似乎听到很好听的笛声……”他的视线落到黄药师身上时,显然也现对方衣着不是自己熟悉的款式,不由得迟疑道:“我自平安京而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黄药师:“……”

勇气连连点头。

且说王重阳出家一年多,已经逐渐走出了被逼婚的阴影,大开山门,广收门徒,自他而下,一个师弟,几个弟子,若干小道士,各个精神振奋,预备在江湖上好好干上一番事业。这一日,王重阳正与周伯通在室内打坐,狻猊从天上飞来了。它选了一处屋子的背面着6,然后开始到处抓着小道士问:“这里有一个叫王重阳的人么?”

卧、卧槽,就连晴明那儿都还有小鬼怪们跟人类玩着躲猫猫呢,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难道人类中出现了千年一见天才绝艳的人物,把鬼怪们一举全弄死了吗?

这也是一个很好看的人,拥有着这个时代最容易被欣赏的俊秀容貌,举手投足风度迷人。但相比起它见过的那位很懂得魅惑他人,同时也很容易被他人魅惑的源氏公子来说,面前这人虽然具有相类似的风流气质,内心却坚定得多。

又4年后,葵姬为源氏生下他一生中唯一的儿子——夕雾。生产过后,葵姬重病,源氏为此常住葵姬那边,与她父母一同照料,反而二条院没有多少时间打理了。

几个月后,一个大人物来到了狻猊的小山包。

又几百年后,皇帝这个物种对龙族的个人崇拜达到巅峰,简直到了看不见它们的照片就吃不下饭的程度,而作为龙子的狻猊在各种裸-照爬满了香炉各个部位之后,本体依然睡在那个石雕中。

直到狻猊提起,黄药师才想起,其实他可以回去远远看上一眼。

嗯,是个好主意。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过几天天晴就出,去过云南还可以去大理国看看,那个地方风土挺特别。

天色近晚,有披着蓑衣的小姑娘过来,提着篮子叫卖菱角,黄药师买了一捧。在水里洗过的菱角呈新绿色,新鲜水润,滋味清甜。狻猊拿了一个剥了绿壳丢进袖子里,不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来喀嚓喀嚓的磨牙声。

黄药师也取了一个慢慢剥了起来。

他这时候并未易容,只做寻常士子打扮,身上是一件初冬常见的蓝色袍子。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神色比之狻猊初见他的时候已经稳重了许多,是个很好看的青年了。

大门处有一年轻书生闪身进来,将手中的油纸伞收起放好,口中笑道:“好大的雨!小二,给我温壶酒——”

然后他看到了黄药师骤然阴沉的脸。双方对视半晌,小书生果断上前抓住了他。

黄药师黑着脸道:“放手!”

小书生可怜巴巴地攥着他袖子:“大哥,跟我回家吧!”

黄药师把他甩开,冷脸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书生不屈不挠地扒住他:“祖父带我回乡备考呢。”

黄药师静了一静,小书生觑见他脸色,立即添油加醋:“祖父病重,以后就不回云南了,打算就在乡里养老呢。大哥,你离家这么多年,是不是回家看看他?”

黄药师的神情有些微妙。

小书生心下暗叫不妙,大哥想跑,当机立断扯住他使哀兵计:“大哥,祖父最近一直念叨,说他身体快不行了,临去前总得见你一面……”

黄药师斥道:“别胡说!”

小书生一手指天,比黄药师略微圆润一点儿的脸上神情非常严肃:“别人也就罢了,祖父的话我一字也不敢改!”

黄药师沉着脸看他半晌,屈服了。

三人同行,小书生领着他大哥和狻猊到达祖父居处,上前叩门。

这是一所江南常见的宅院,白墙绿柳,整洁精致,原是族中另一位长辈旧居,黄药师的祖父暂居于此,不多久便要搬去乡里的祖宅。

小书生性子急躁,叩门叩得咚咚响。门“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个头来,讶道:“少爷!”眼珠又滴溜溜地看向黑着脸的黄药师和乐不可支的狻猊,在黄药师脸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且惊且笑:“这位莫不是大公子?”

血缘关系确实是能轻易看出来的。小书生的样子正是十五六岁神采飞扬的黄药师,一般的俊秀容颜,只是气度更柔和,没黄药师那般孤傲棱角罢了。

小书生乐呵呵地挥手:“快去告诉祖父,大哥回来了。”

由侍婢在前领路,小书生带着黄药师和狻猊往后面的园子走去。绕过长长一段回廊,只见一池明净的水,水边一个小小的亭子,亭中两人端坐,正围着一个矮几点茶。

北面那人一身石青色厚袍,形容清癯,看年纪约莫七十来岁,脊背却仍旧挺直,宛如崖上一株老松。他的右边跪坐着的却是一十五六岁的明媚少女,正神情专注地凝视着茶盏中的茶汤,手持茶筅轻轻拂动着,姿态舒雅。黄药师认得她是祖父颇为喜爱的侍婢。

待到黄药师等人近前,那侍婢才惊觉,站起身盈盈一福:“婢子失礼,大公子、二公子勿怪。”说罢又带笑看了一眼黄药师:“许久未见,大公子风采如昔啊。”

黄药师淡淡点头。小书生向前一步跟老者行礼道:“祖父,大哥来了。”

老者转向黄药师,瞥了他一眼,讽道:“离家这些年,可知道些天高地厚了罢?”

黄药师抿紧嘴唇向他行了一礼,平静地回答道:“孙儿倒觉得,出门这几年见识更多,于君臣大义上倒是看得更明白了。”

老者一阵猛烈咳嗽,黄药师顿时住嘴,面上浮现一种既固执又忍耐的神情。

自五年前至今,他信念如故,对朝廷蔑视如故,对祖父口中的君臣之道更是不屑如故。

然而,眼前的人是他祖父。谁能对自己五年未见、日渐苍老、日渐衰弱的祖父硬得起心肠?

或许他祖父是一样的心软了,不再过多纠缠于君君臣臣的事情上,只是吩咐小书生道:“带你大哥去见见你父亲吧。”

小书生点头。

老人又看了狻猊一眼:“这孩子是?”

狻猊笑眯眯答道:“客人!”语声清脆,面容可爱。

老人笑了,对等在那儿的兄弟二人说道:“这孩子留下,你们去吧。”

黄药师看了狻猊一眼,跟小书生问候父亲去了。连带先前的侍婢一起退下后,狻猊站在原地,笑眯眯任老人家打量。

老人莞尔,朝他点点头:“坐吧。”

狻猊便坐到点了一半的茶盏面前,端起来瞧了一眼,显然不太感兴趣,只执着茶盏望着黄药师的祖父,好奇地搭话:“你寿数快尽了吧?”

要是黄药师知道他走了以后狻猊会说这种话,他绝对会提前把狻猊干掉。只可惜他已经走了,他祖父心中虽觉得这孩子不懂礼数,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是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自然不指望寿数还有多少。”

狻猊愣了一下,虽觉得他误会了,想了想,也不打算多解释什么,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人又喟叹:“临老能叶落归根,也是件好事。”

狻猊没怎么学过安慰人,搜肠刮肚才说道:“以前青丘有种狐狸,死的时候脑袋还要朝向出生山丘的方向,跟你很像。”

老者叹息道:“狐死丘,确实有灵性,与人很相像。”

狻猊也开始想念当年跟自己打出感情来的这个种族,不由得附和道:“是啊,它们最喜欢吃人了。”

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