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装傻,拖着。

回去吧,回去吧,即便故人都不见,海岛终究也不是故乡。

“……”博雅对命运的嘲讽无言以对。

宫中天皇不久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派出信得过的医师去源氏处问诊,可惜此时的医学精华只限于用药,外科手术类的还没有什么研究成果。源氏在漫长的治疗期之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某些功能变得很差了。

狻猊对着街上人群目露凶光,不一会儿便觉得没趣了。

若干年后,太昊族的后裔建立夏朝。之后历商周,人类已经从玩泥巴上升到玩金属的层次,会做青铜炉子了——当然你们说那是鼎也可以。狻猊的照片又刻在了炉子上,而它本人则依旧在石头里呼呼大睡。

勇气连连点头。

“好吧,等这里的界限打开,我便去你的世界。”狻猊许诺道。

接下来它也无事可做,便东逛逛西玩玩,一会儿在宋境,一会儿去金国,白日在草原上打滚,夜晚在沙漠中入眠,如此大半年倏忽而过,狻猊有一日低头一望,只见底下青峰奇秀,山林如妆,夕阳下静美到极处。狻猊飞得略低了一些,忽然听到风中传来什么声音,它好奇地前行几步,绕过一片樟树,只见两人倒在地上,头盖骨被人击碎,显然已是不能活了。

狻猊看了看他们身上,显然也不是什么江湖人,一身极破旧的短衣长裤,裤脚绑起,大概是附近的穷苦人家出来打柴的。刚刚死亡的人类身上那股犹带热气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狻猊舔了舔嘴唇,腹中生出一股久违的饥饿之感。

“兄台,你可寻到王重阳了么?”

不远处有人开口问道,声音极清越。

狻猊回头,只见一人站在树梢上,青衣直缀,身姿随摇曳的枝条而动,轻功显然很是高妙。他脸上犹带笑意,手中握了一枝樟树果子,风华竟比当日庆元府南门外更胜。只是看到狻猊头顶那的簪子,眼角不由得一抽。

狻猊嗅出他身上血腥味,诧异道:“这两人是你杀的?”

黄药师坦然道:“嗯。”

“为何?”

黄药师扬眉道:“两个小人,杀便杀了,又有什么好问的。许他们卖了我的头颅,便不许我先取他们狗头不成?”

狻猊疑惑。它觉得此地太古怪了,虽然没有鬼怪存在,但人类中颇有不少如面前这少年一般,戾气太盛,对杀人之事满不在乎。

它注视了那少年半晌,说道:“你这样直白地告诉我,难道不怕我害你?”

黄药师面无表情道:“我看见你从天上飞下来了。”

“……”

“你还问过我妖怪之事。”

“……”

“你肯定不是人。”

狻猊无言以对。

黄药师纵身一跃,翩然落到它身前,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莫非是海外仙山?你们那处很多仙人妖怪么?又为何到中土来?”

狻猊面无表情道:“我们那处满地妖怪,养了不少人类,每逢月圆便开荤。”

黄药师:“……”

风中忽然传来阵阵狗吠声,还有人高声喝骂。黄药师神色一凝,足尖轻点,跃到先前的树梢上。只见山下长串火把迤逦而来,暮色之下,火光之中,那些人身上衙役装束、身前恶犬都清晰可见。

他唇角一勾,讥诮道:“不愧是狗皇帝养的好狗!”

狻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黄药师静立片刻,自樟树枝条上摘了一把圆籽,信手一弹,山道上一株可二人合抱的老树轰然倒下,恰恰挡在衙役们面前。恶犬狂吠起来,一记破空之声,一只黑狗立毙。

黄药师扶着树干,对狻猊微微一笑:“我腹中饥饿,想去吃些东西,兄台要同行么?”

狻猊眼睛一亮:“同去。”

黄药师掠向林中更深处,狻猊回头看了看山道,在地上跺了跺脚。狂吠的恶狗们立即噤声,趴在地上颤抖不止,衙役们的火把瞬间全灭,黑暗之中只听见惊慌恐怖之声。狻猊笑了一声,在空中纵跃几下,追着黄药师背影而去。

黄药师带着狻猊到了山间一茅屋。茅屋小小两间,一间屋顶已经倒塌过半,另一间厨房倒还完好,只是屋中蛛网密结,灰尘遍布,显然是久无人居住。

黄药师进入屋内,皱了皱眉头,四处打量了一会儿,说道:“看来住不得了。幸而灶台上还有些东西可用。”

他拂袖挥开蛛网,找出一口铁锅,提到屋外溪水上洗净。又自溪水中捉出几条形如柳叶三寸长的小鱼,也未去鳞破开,直接放入锅内。

狻猊蹲在屋顶上,兴致勃勃地观察着他。

黄药师瞥了它一眼,去到山林里带回来两只野鸡,一捧白嫩新鲜的蘑菇,一把碧绿的野菜,而后垒灶生火,野菜蘑菇入鱼汤,野鸡细细拔毛洗净,以树枝串起来,架在另外的火堆之上。

狻猊从屋顶上跳下,蹲到野鸡旁边等待着,视线专注无比。

黄药师缓缓转动着野鸡,漫不经心道:“野鸡滋味也就那样,可惜不见野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