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它,”护士鼓励她。“别老这样瞧着它啊。它又不会咬你。”
“医院每天也供应水果吗?”
“谁怎么了?”护士接上了她的话。
她小心翼翼地提了个问题,似乎她在提这个问题前已经仔细地估计好了发问的语气和速度。她问道“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让你不安吗?你有点热度。”
框架一直就在距她头顶几英寸处,但她在这以前从没看到过它。
每天她讲的第一句话总是:“给我看看我的小宝贝。”而或许紧接着会说的第二句话总是:“给我看看我的花儿。”
他总算把帽子重又戴正。“现在你又要我干什么?你自己已经把它拿下来了。”
可有的人却说:除了这个地方,你不可能在任何别的地方停下,即便你想要在那儿停下也不成。这是天意,是注定了的,上天只要你停在这个地方而不是其它地方。你的故事就在那儿等着你呢,它已经在那儿等了一百年,还在你出生前就等着了,你连这个故事中的一个标点都不可能改变。不管你做什么事,你必定得去做它。你是一根漂浮在水上的小树枝,水流把你带到了这儿。你是风中的一片树叶,风把你吹到了这儿。这就是你的故事,你是无法逃避的;你只是个演戏的,而不是舞台监督。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她把手伸进信封,抽出了信纸,看看给她写了些什么。因为信封总是捎了话来,要告诉人一些东西;这就是信封的作用。
我们一直为这事而苦苦挣扎。这事把我们弄得好苦啊,我们全都知道我们挣扎得有多苦。这件事无时无处不在。我们曾把它赶走,我们曾把它赶走了一千回,可只要一个眼色,一句话,一个闪念,它便又回来了。它就待在这儿。
“这是你的票子。”他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想把它递给她。她的手朝后稍稍一抽,顺着椅边向背后缩回去。最后,他就把信封夹进了丢在旁边的那本书的书页里,让信封露出一点,就像一张书签。
她的眼睛很大。看起来要比他进房间前更大。“什么时候?”她几乎不出气地问道。
“星期三,是中午过后的那班火车。”
突然,她的周身都一点点在痛起来,就好像有一道让人无法抵挡的、死缠在人身上的、刺入骨髓的火焰在舔着她的全身。
“不,我不能去!不!医生,你一定得听我说——!”她想用两只手抓住他的手,捧住它。
他开玩笑地对她说,就像她是个孩子似的。“哟,哟,好了。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不,医生,不——!”她不停地摇着头。
他把她的一只手握在自己的两只手之间,就这么抚慰地握着。“我明白。”他宽慰地说道。“我们也有点不安,我们还刚刚开始习惯这一切——我们要放弃周围所熟悉的环境,去应付陌生的东西,这让我们也有点畏怯。我们都有这种情况;这是一种典型的紧张反应。嗳,要不了多久你就会习惯的。”
“可我不能这么做,医生,”她激动地小声说道。“我不能这么做。”
他托起她的下吧,以此为她打气。“我们会帮你上火车的,你只要坐上火车就行了。到终点时,你家里人会在那儿接你的。”
“我家里人。”
“别为这事摆出这样一副可怜相。”他古里古怪地哄骗道。
他朝那张有围栏的童床看了一下。
“这儿的这个年轻人怎么样啊?”
他走到童床边,把孩子抱了出来,带到她身边,放到她的胳膊里。
“你想把他带回家,是不?你不想让他在医院里长大,对吗?”他挪揄地嘲笑着她。“你想让他有个家,对吗?”
她紧紧抱着孩子,把头埋到他身上。
“是的,”她终于顺从地说道。“是的,我要他有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