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非常沉闷的声音,我听得出来它夹杂着凄婉、痛苦和孤寂的情感。我想对这个声音说话,给声音的主人一些温暖,可是我却始终听不清它在说什么。于是我无法回答。但声音主人的疼痛却传达到了我的内心,我甚至不再害怕下坠的失重感,胸口又再度灼烧起来……

“你来了。”他缓缓回过头来,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像是毫无惊讶之意的盯着殷歌,噙满笑意。

“哦,难道是遇到了绝世高手?高手内力外力反作用力全部挥出来,然后山摇地动,怪石横飞。天哪,没想到你编的是个武侠故事,我还是比较喜欢看言情故事啦。”

“为了守护武林的和平。”娘亲双手合十。

高老板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哎,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

“高老板,我怎么听着你像是殷歌的爹呀?”

“我真要有这样漂亮一个女儿就好了,我可以问郑公子多要点聘礼。”高老板陷入了某种狂想境界。

苏咏清对见财眼开的高老板嗤之以鼻,幸好他没有女儿,不然真不知道是卖女儿呢,还是嫁女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苏咏清瞥到殷歌从门外走了进来,愁眉苦脸,似乎刚才不是去赴美男子之约,而是便秘了五天。

“吃个饭吃这么久,我还以为你遇害了。”苏咏清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殷歌面前。

“小清,不得了啦!”殷歌一把抱住了肥嘟嘟的小清,但是她马上压抑住了想要呐喊的念头,因为她突然想起,这件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什么不得了啦?莫非你终于现自己背上长雀斑了?”

“讨厌,人家背上根本没雀斑。”

“那是什么不得了啦?”

殷歌愣了愣,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一品香酒楼的菜真好,呃……过去我吃饭一天三遍地吃,麻烦!现在好了,有了一品香,一顿顶过去五顿,高营养,水果味!一天一顿,效果不错,还实惠!”

苏咏清狠狠敲了殷歌一个爆栗子,“你吃饭被塞傻了?”

殷歌摸了摸自己额头,傻笑。还好自己机灵,化解了“危机”。

高老板捏着嗓子咳嗽了一声,两个丫头马上明白过来“高扒皮”是在提醒她们该干活了。

在这气候宜人的傍晚,容美镇凉风习习,来茶楼休闲和听戏的人多了起来。殷歌一忙起来就把“夜光石”的事情忘得干净,她勤快的跑上跑下招呼客人,直到月上枝头。

殷歌今天遇到了比较难缠的人。这一桌的客人看着眼生,其中一个胖子贼眉鼠眼满口黄牙,一看就是脑袋里面装满大肠的类型。而坐在他对面的一干瘦大伯则一副纵欲过度,精神萎靡不振的模样。殷歌去上茶,结果那个胖子腆着脸要求殷歌坐在他们旁边伺候。

“这位客官,如果你们一会儿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们任何一个跑堂丫头,我们会随叫随到。”殷歌想也许他们是去京城路过容美镇的客人,于是耐着性子给他们解释。

“嘿嘿,我们有‘需要’的时候,你真的随叫随到?”小胖子用一种猥琐的目光在殷歌全身摩挲。

“你爷爷的,你‘有需要’应该去万花楼,这里是茶楼,不识字啊,没文化的人真可怕!”殷歌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口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答道:“端茶倒水随叫随到。”

“砰”一块碎银丢在了桌子上,那个瘦大伯道:“废话少说,这是打赏你的,你就专门为大爷们服务。”

殷歌怒气倏地直冲头顶。这两个人也太狗眼看人低了,想她殷歌好歹也是豆蔻枝头一朵花,心灵手巧人人夸,天生丽质,冰清玉洁,这两个家伙居然给她一小块碎——银——子!他们可以侮辱她的职业,侮辱她所在的茶楼,甚至侮辱她的老板,但是不能侮辱她的存在价值!

小胖子见殷歌沉默的站在他身边,以为她是答应了,于是笑嘻嘻的伸出咸猪手,拧了拧殷歌的手背,“会不会唱小曲儿,来给爷唱一个。”

殷歌被电击了一样猛然甩开自己的手……突然觉得手有些异样,殷歌扭头一瞧,脸一下子白了——她的手指不偏不倚的插到了瘦子的嘴巴里。

“对不起,对不起!”殷歌吓得赶紧抽出手指,结果现指头间居然夹了一颗金灿灿的假牙。娘的,他这样有钱,却小气得只给自己一块碎银子!

“对不起啊,我帮您重新安上。”殷歌哆嗦着扳开瘦子的嘴巴。

“大胆刁民!”身后的胖子拍案而起,一把捏住殷歌拿着假牙的手,从中夺走那颗黄金牙齿,然后他抡起巴掌就给了殷歌两耳刮子。

那个瘦瘦的中年人脸色更是涨得像猪肝,也许觉得扇了两巴掌还不过瘾,顺手拿起热茶一泼。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块黑布飞到了殷歌的面前,将滚烫的水挡住,一个俊美脱俗的黑衣哥哥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瘦子怒喝。

茶楼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见黑衣哥哥抱拳道:“两位请息怒,可以稍坐片刻等我家公子来解决这件事情。”

瘦子打量了一下这个黑衣人,又瞅了眼殷歌,心想看刚才他的身手,定不是一般人,自己人生地不熟,随从又在楼下,难道还傻坐在这里等人叫帮手来!于是他厉声道:“今个儿真扫兴,我们走!”

他丢掉手里的茶杯,和胖子一前一后的走出茶楼,众人一片唏嘘声。

黑衣哥哥瞅了眼殷歌,然后快步随那两人而去,殷歌知道他是郑公子的手下,以为他是要去打架,捂着自己烫的脸,也跟了过去。只见两人的随从已经牵出马车,那辆马车一看就是高档货,做工装饰都非常精美,而前面的骏马更是膘肥体壮。殷歌知道自己肯定惹到什么财主大官之类的人了。

瘦子见自己的随从到身边了,又看到殷歌这边人单力薄,于是对随从使了个眼色,四五个随从朝黑衣哥哥扑过来,一场恶战开始了。殷歌吓得准备往茶楼里躲,生怕被伤及无辜,可偏偏门口堵了好多看热闹的人,她硬是挤不进去。

就在争斗进入白热化阶段时,只听到远处响起铿锵有力的马蹄声,暮色中,五辆马车从不同方向朝茶楼奔来,每辆车均由两匹马拉,所有马匹都是枣骝色,乍看起来一模一样。这十匹马都躯干壮实矫健,马蹄轻捷,连殷歌这种不懂马的人都看得出来,它们比起瘦子和胖子的马匹要好上千倍。只见车前缀着琉璃风灯,车舆漆金,布帘是雨过天青色,顶部是雀羽华盖,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些人停止了争斗,忐忑的望着越来越近的马车,不知道来者何人。

瘦子一看这个架势,一下子紧张起来。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拉车的马匹是上等汗血宝马,而找到毛色如此一致的宝马更是水底捞针,他今天竟然一下子看到十匹纯正毛色的宝马,真乃世间奇闻,即便是当今圣上也不可得。坐在马车上的,究竟是什么人?

五辆马车将小瘦子以及他的随从团团围住,只见中间一辆马车的帘子打起,现出一双皂靴,一位少年从马车上从容走下来。当他现身的那一刻,茶楼爆出惊呼声,老老少少刚才屏住呼吸看好戏,没想到真看到了一位俊美如谪仙的男子。

郑文彦的目光轻轻从殷歌脸上扫过,最后锁定在瘦子的身上。瘦子只感觉两道寒冷如霜的眼光狠狠刺入自己的心脏,仿佛心底最恐惧的东西被一只手攥住,猛抓了上来,冷汗一下子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不是身边的胖子扶了一把,他恐怕都瘫在了地上。

郑文彦突然对他鞠躬道:“拙荆刚才冲撞了两位,郑某听说后特来赔罪,请二位原谅拙荆的莽撞。”

此时街上也围满了人,大家都同时出惊叹声。不知道是为了他的举动,还是因为他说殷歌是他妻子的事情。

“你上车去等我。”郑文彦回头对躲在后面的殷歌软语细言道。

殷歌愣了愣,受了蛊惑般点点头,爬上了刚才郑文彦坐的马车,又忍不住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情况。

只见从其他马车里出来两位随从,他们提着两个盒子走到瘦子跟前,郑文彦轻轻点头,随从打开盒子,竟然是满满两盒黄金锭子。殷歌看得眼花缭乱,心也一下子抽痛起来,她在心痛那些黄金,郑公子果然是脑袋抽风了。为什么要把黄金送给那些打她耳光的人啊!把黄金送给她压惊该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