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诚几乎一夜没合眼,守着媳妇想了许多事,越想越睡不着,一大早就起来了。

以前她对桂花有成见,说了不少难听话,如今住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这一家里对她最和善的反倒是这个大侄女。再加上妞妞聪明懂事,很得她的喜欢。

慧娘刚好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话,笑着应道。为了这份差事,她把店交给了娘家弟弟和弟妹经管,也算是豁出去了。所以,哪能不上心?

“听见没?儿子让买的,可不赖我。”

兰花说话快,抢在家人之前噼里啪啦道。

三娘接过药碗慢慢将黑漆漆的药喝光,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她活到这个岁数,当然不会那么天真——陈元老愿意收手,定是有人出面摆平,不然那老头可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苏末看着看着,就觉察出了些什么,以前二姐绣的花虽然形神兼备,但更注重形态的勾勒。现在则更重神韵,倒是和山水画有点儿相似了……

听到这儿,苏末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念头——“既然北边行不通,那就往南边展。”就像爹说的,这个不行就换别的……

秀娘走上前接过他背上的袋子,犹豫了一下道,女儿被休的事,当家的早晚要知道。

“也就二百多两银子……我们这都送来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臭小子从来只负责赚钱,其他东西自然有人给他准备好,哪儿用得着亲自买?”

即便还有些不放心,苏婉柔也不得不跟着爹娘离开。昨晚她也没睡好,一直担心会有老鼠跑出来。

“有福气?还不是生了个病秧子?以前家里还过得去,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我看他就是天生带衰,好不容易有个桂花出嫁了,又被休!”

“好漂亮的马!”

秀娘看了一眼,前后两个大竹篓,瓜苗比之前长大了不少,只是许多叶子都已经开始黄,有几棵枯萎的厉害。都这样了,他们还好意思送来……

“有钱人真奢侈!”

想到自己那个难缠的表妹,华飞宇就郁闷的想吐血,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妞妞,娘带你离开这儿……”

华飞宇挑眉,自己被无视的还真是彻底啊!真是有够特别!再看看一旁的好友,已经大步流星朝着商团走去,急忙喊道:“喂,等等我啊!”

半晌,还是没有得到什么回应,苏末微微叹了口气,正打算把花样子给收起来,就看到妞妞嘴巴动了动。

柳娘就是吃准了这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只是之前听到那一家的对话,知道瓜苗居然是两个小毛孩子弄出来的,也吃惊不小。

兰花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小弟鬼点子真是越来越多了,不过她喜欢。

“等有了银子,我就可以买最漂亮的饰品。”

“秀娘她怎么能——”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万一要是闹出人命!

当时还被那混蛋嘲笑,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不买他沈清河的账。想来,那孩子今年也有十三了。这士农工商,商为末流,那孩子的志向居然是从商——而且还出人意料,做的有声有色。

“算了,不说这些了,只怪我命不好,肚子不争气。”桂花强打起精神,冲着两个弟弟妹妹招手,“我回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包瓜子给你们,就当是礼物了。”

秀娘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儿,可这些女孩子的家人又不是傻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

苏末的反应倒不像兰花那么夸张,他有些出神地想,这人明明是个大夫,却为什么又要种这么危险害人的花呢?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隐居在这里?

一个七岁的孩童,安静地坐在窗边,膝盖上摊着一本书,夕阳余晖洒在他童稚的小脸上,恍然有种说不出的圣洁。而他的手里,正拿着那个玉人,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磨蹭着,来来回回不知道有多少遍了。

久病不愈,难得他还有这样的好心态!

“大叔,这豆花真好喝,不过也算不得最好的。”

“那怎么行,我洗把脸就好了。”

苏末默默地在兰花身边坐了,想着这一家还真是——慧娘一看就是个厉害的,再加上长得也不错,居然会嫁给大柱他爹这样的粗实汉子,一看就没有什么心眼儿。

兰花笑嘻嘻地接口,她来这儿好多次了,每回那老头都坐着钓鱼,一次都没有回头看她,不是聋子是什么?

“原来二姐想成为绣师,那你怎么不告诉娘?”

那时候的他根本不知愁滋味,在家里被捧着宠着,要星星不给月亮。在学校,他是青年才俊,相貌出众,气质斐然,是无数老师学生暗恋的对象。

早晨的空气里飘散着梧桐花甜郁的香气,沁人心脾,仰头就看到一串串的小喇叭,仿佛在吹奏着欢快的歌儿。奇迹般,苏末一直浮躁的心绪沉淀了下来。

兰花看着这个药罐子弟弟恶声恶气地道,现在娘不在,她也不必装乖,扮演一个好姐姐。

淡定优雅只是苏氏家族留给苏末的一件绚丽外衣,在遇到同等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披上,一方面是自我保护,另一方面则可以让自己融入其中。披上之后他就是那个人人羡慕的苏公子。

“你不是想吃五味鲜的烤乳鸽么?我预订了位置。”

华飞扬支撑着弟弟的体重,有些无奈地道。这么让人看着,像什么样子?

“阿昊,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吃了再走……?”

华飞宇犹豫了一下道,好友这一走,估计要个把月见不着面,自己以后想找人抱怨都不成了。

“不用。”

常昊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这家伙惦记着五味鲜的烤乳鸽不是一天两天了。

华飞扬颔,同常昊告别之后,拉着丢脸的弟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