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兰花说话,苏末抢先道,他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吃白饭。

“嗯,爹和大柱把麦子都拉到了打麦场。”

说起自己的“秘密基地”,兰花一脸的自豪,如果不是看小弟心这么不好,她才不想给第二个人知道。

桃花正在绣一只蝴蝶,听到弟弟这么问,抬头瞧了一眼,就见他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眼睛眨啊眨的,神还挺认真。

在桃花的帮助下,苏末半倚着枕头坐了,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碗上。白灰色的瓦碗,表面有着无数坑坑洼洼的小洞,碗沿还有一个豁口。勺子触到碗底,出刺耳的摩擦声。

秀娘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欲又止的小儿子,一张小脸儿憋的红红的,难得有了几分生气。

床边的妇人收回手,温柔地压好被角,仔细地交代着一旁的小女儿。眉梢眼角,是掩不住的愁绪。

桌上的茶壶里是晾好的白开水,苏末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喝起来。这水带着一股特有的甘甜,要是放了那些劣质的砂糖倒是糟蹋了,他宁愿喝白水。

“四碗就成,我还不饿。”

秀娘连连摆手,这东西喝了也不管饱,还不如买两个大饼实惠。

“我也不饿。”

桃花见状,也跟着道,知道娘这么说是心疼钱了,虽然她也喜欢喝,但也不是一定要喝。

“你们这到底是要几碗?这么多人等着呢!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王老实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没好气地道,没钱就别在这儿磨叽。

“来五碗。”

苏贵从怀里掏出十文钱,直接递给他,不过是几碗豆花,哪能让人小瞧了去。

“不是我吹牛,这镇里卖豆花的好几家,就我这儿的最好吃。”

王老实接过铜子儿,细细地数了数,这才眉开眼笑,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热腾腾的豆花端上来,花色内白如玉,再浇上一勺红糖水,对比分明,很是悦目。舀起一勺送进嘴里,清甜爽滑,口感细腻,忍不住就要喝第二勺。

“大叔,这豆花真好喝,不过也算不得最好的。”

苏末慢悠悠地又舀了一勺,细细品味着,突然语出惊人道。

“我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做了几十年的豆花,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摊主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喝豆花的动作斯斯文文,和别家孩子倒真有些不同。听他这么说,还真有些好奇,不过也没太当真。

“你可别听小孩子胡说——”

秀娘急忙道,心里也有些奇怪,平时这孩子乖巧的很,从来不会这么不懂事的胡说八道。

苏末也不着恼,依旧慢悠悠地道:“这豆花一开始喝起来确实清甜爽口,但只要多喝两口,就会察觉其中淡淡的咸味儿。”

“这——”

摊主闻一惊,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能喝的出来,不过这样没办法,这么多年他也没有想出解决的法子,这镇里的豆花都是这样。这糖水么,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掩盖咸味儿。

“我有法子,去除这咸味儿。”

苏末丢出这么一句,再不多说,一碗豆花本来也没有多少,很快就见了底。

“你说,你知道?”

摊主半信半疑地道,本来他也不相信一个小毛孩子能知道这些,可他却的的确确将自家豆花的不足说了出来,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毕竟,他这祖传的手艺也有好多年了,一般人都只会说好吃而已。

要说这豆花有些咸味儿也没什么,毕竟大多数人都尝不出来,但是大凡有些历史的,都想要精益求精做到最好,这王老实也不例外。

“叮叮叮——”

苏末拿着勺子轻轻敲击碗沿儿,出清脆的声响,却仍旧没有说话。

“……”

王老实从小跟着他爹在镇上卖豆花,如今早就成了人精,自觉地又给面前的小孩儿盛了一碗。

“这豆花对水的要求比较高,用家里的井水不行,需要用活水。”

苏末喝着第二碗,虽然比起王嫂的手艺差了点儿,也还凑合。他看着王老实一脸的焦急,偏偏又故意卖了个关子。

“我还真没想过……也有这个可能……”王老实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说话的语气热切了许多,“好孩子,你说的那活水,究竟是什么水?”

苏末本来也是看不过这家伙之前嚣张的态度,这才忍不住“卖弄”了一下。这还多亏了张嫂絮叨的毛病,一件事反复能说几遍,不然他也记不住。

“爹娘,姐姐,你们还要么?”

苏末看看他们已经空了的碗,笑眯眯地问道。

“大叔,再给我来一碗。”

兰花那是谁啊,一听这话立刻大蛇随着棍子上,将碗递了过去。

王老实在心里默念着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又给兰花盛了一碗。

“还有他们呢!”

见他又要放下大勺儿,兰花又指指其它三个空碗,这混蛋刚才说话那么难听,就该狠宰他!

“……真是个孝顺孩子!”

王老实一听,这手都在哆嗦,可都白送两碗了,现在翻脸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忍,他忍!

“泉水。”

苏末这回说的干脆,要是再戏耍下去,他怕王老实真会翻脸。

“小子,你说的最好是真的,不然以后你们最好再不要到镇上来。”

王老实一得到答案,这说话又是一个态度,这人上辈子怕是只变色龙。

“小弟,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个什么井水泉水的?咱们以前可从来没有吃过豆花啊!”

离开小摊子之后,兰花一脸兴奋加好奇地问道,哈哈,那几个嚣张的家伙,脸色当时真是难看极了。当然,最高兴的是,她又多吃了一碗豆花,真是太好吃了。

其他三个人心里也是一样的疑问,只是被兰花先问了出来,此时也都一脸疑惑地看着苏末。

“这个,我最近不是一直在跟先生识字么?那个就是偶然从一本杂书上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