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清也不解释。从白飞飞身上,她到底还是多少推断了出来。而在这时候,沉默胜过万千言语。她只是轻轻松松地调侃他道:“能让如此惊采绝艳的‘千面公子’王怜花刮目相看,我该说是我的荣幸么?”

即使是静清,也不得不对王夫人这样的容貌惊叹不已。这简直就是造物主的杰作,上天的宠儿。

时光回溯。刚刚她从那片段里看到的这女孩的能力,给了她很大的震撼。比起当初知道了念力和内力的秘密时,还要震撼。如果说唯一遗憾的话,那就是只能让别人身体上的伤口时间回溯,而不能让人都回溯到过去。

静清刚将上身脱得只剩下一件印着粉色草莓的胸衣时,“吱呀”的一声,门那边突然响了。静清不假思索地抓起床上的枕头一把就丢了过去。她这一下来的突然,可竟没想到来人反应如此之快,竟是将她丢过去的枕头稳稳地接了下来。

静清皱起了眉头。这魔物虽是魔界之人,但他语气坦荡笃定,神色桀傲不驯,隐隐透着傲视群雄的霸气,看上去并非是会撒谎的那类奸险小人。但是,明明红葵说过这剑是她哥哥龙阳之物,又怎会是那天蓬所有。还有那个后世也很让人深思……

听到静清开口,少女才松开了静清。在看见对方的面容时,静清不由得吃了一惊。无疑有他,这少女竟然如此美貌,姿容美艳。而她的一身红衣更衬得她面容娇媚,容光四射,当真是绝代之姿、倾城之色。这少女如此地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就算静清看过的所有美女加起来也及不上她一分。

啊,小时候被母亲折磨,现在趁着母亲精神分裂,小小地报复回来也不过分吧?伊尔谜歪头想了想,心情很好地转身离开。——唔,如果母亲一直这么弱下去,逗起来也蛮好玩的样子呢。

她心中泛滥起澎湃的母爱,看着柯特跑过来,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怎么了?”

席巴接上了之前的话,像是感叹一般地继续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也像刚刚一样弱,像只一掐就会死的兔子。我也不喜欢你,觉得你肯定熬不过揍敌客家的训练。可是你即使怕得要死,也和我说你绝对不会死,因为你以后要嫁给我。”说到这里,席巴微垂了头,唇角的笑容似乎更浓了点:“之后你居然就真的活下来了,再之后,你就变强了,我们就结婚了。”

静清有些庆幸自己在清醒的那天没说出什么诡异的话,而她这个突如其来的病也让她能够保持沉默也不让会让人怀疑。

“冷吗?”感觉到静清手指的凉,手冢变掌面为掌心,直接握住了静清的五指,俯下身来贴在静清耳边问道,呼吸的温热熏红了静清的耳根。

一想到明天居然要和自己前世在电视里看过的动画人物一起去看电影,静清就觉得一阵头痛。

既然已经错过了一起成长的机会,那就一起成熟好了。上辈子她是在十八岁的年纪里寿终就寝的,现在能够和别人一起成年也不错。好在,高中时期,她还真遇上了臭味相投的挚友。

这一观察,竟是有了三年有余。在这期间,他亲眼看着母亲和父亲死在眼前,虽然没有太多的感情,可是在看见火光的那一霎,心里的酸涩让他的眼泪自然而然就倾泻而下。那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就是朱七七。

王怜花不否认,似乎就是在那一刻,他便认准了她。只有这个女孩,笑着对他说,你的容貌和你的才能武略与我是否喜欢你,全然无关。就是这个女孩,不一言却只是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伤感。他突然想,就是这个女孩,应该会很适合当他的妻子。

于是王怜花使了计谋留下朱七七,相处期间,他对她愈加情深意笃。父母双亡让他想通了许多事情,也让他现了以前不曾看见的风景。他突然觉得,即使在花丛里流连忘返了这么久,他一回头,果然还是最爱那朵淡淡的海棠花——它没有任何香味,可是风姿绰约,开得温柔而傲然。

手里的扇面展开遮住唇角抑不住的笑容弧度。是的,他王怜花终究还是栽在了朱七七之手。

可是,他竟是如此地心甘情愿。

在看着那顶花轿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时,饶是见识过大小风波的王怜花也不由得有些紧张。他伸手抚了抚衣角,让全身看上去整齐光鲜。一身绯衣更衬得他长身而立,容貌昳丽。一旁拥拥嚷嚷的武林中人也很是惊奇,毕竟这可是千面公子的真正容貌。

王怜花毫不掩饰唇角勾起的喜悦弧度,专注地凝视着越来越近的花轿,仿佛透过了那一张红帘,他看见了映着那方红色的喜帕,她粉若桃花的面颊和唇边轻若微风的笑容。

一时间,场面爆出一阵强烈的叫好声,好不热闹。

喜婆用长杆挑开了轿帘,新郎官该背上新娘子了。可是,轿帘被挑开后,轿内的朱七七却是没有一丝反应。王怜花第一个感觉到不对,他回头望去——

这一回头,仿佛就是永恒。王怜花觉得他的世界一瞬间全然安静了下来。他突然心如明镜。原来,横亘在两人之间最深的沟壑,永远都只有这一件。生和死。若你已经故去,我还活在这世间,又有何意思。

王怜花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间,脑海里闪过很多场景。那日,她笑着用剑挑开他的扇面,身姿轻若落叶一般地回身冲他急刺,剑尖停在他胸前一寸——

“怎样?你这徒弟朱七七,不负你之盛名了吧。”

而如今,她的笑颜仿佛还新鲜如昨,她的音容笑貌还浮在眼前。可是现在她却如此虚弱地倚在轿边,连头上的喜帕都被闲闲地搁在一边,唇角那丝碍眼的红又是什么。

真是淘气。莫不是吃了东西,忘了拭嘴么?竟连喜帕都没盖上,这么粗枝大叶的,可要怎么做王家的女主人呀。王怜花的眸色放软,他唇角的笑容重新勾起,抬袖轻轻拭去她唇角那抹红,又若无其事地将她的喜帕重新盖上头,接着,他伸手抱起了她。

她的身子还是如他所想的那样轻。他虽是与朱七七同住这么久,可奇迹地,他从未碰过她。他尊她,敬她,有时又当她如知己一般。

沈浪是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在王怜花那样清浅的笑容里,和被他抱在怀里的七七无力垂下的手臂里,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猛然震了一震,脑海里各种想法飞快地闪过。

没错,能下到让朱七七都毫无防备的毒药的人……恐怕非快活王的酒使莫属。若那日,他没有放过那个如此毒辣的酒使老头……

王怜花抱着朱七七一路回到了喜堂上,喜婆尴尬地站在后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提醒下新郎官,这种进门方式是错误的……

可是王怜花罔若不闻地抱着朱七七回到了大堂。在大堂上站定,他的视线从在场众人身上淡淡地扫过,唇角一扬:“七七她今日累了,拜堂这等虚礼就当我们已经行过了罢。我如今要带她入洞房了,各位尽情在此吃喝便是。”

说完这句话,王怜花也不管在场众人反应,兀自抱着朱七七进了侧门。徒留下的武林中人面面相觑,望着王怜花消失在侧门里的身影,颇有些搞不清楚事情展的意思。在场的众人皆有些疑惑地讨论着,有人在小声念叨着:“怎的不拜堂?”,又有人在念叨着“千面公子行事果然教人猜不透”。

一阵骚乱过后,在场众人毕竟皆是性情豪爽,很快便开始谈论起武林中的大小事情,饮酒吃菜起来了。

唯一没有吃菜饮酒,参与众人讨论的便是沈浪,他静静地待在屋角,一晃眼,竟是消失了身形。

屋内。

王怜花轻轻揭开喜帕,望着那张依旧如昨的脸庞,他轻抬起手,手指颤抖,最终停在了朱七七的面庞上。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你早知她已死了。”满室寂静的房内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王怜花也不回头,只是将朱七七的尸体倚在自己身上,声音冷淡:“擅自闯入新婚夫妇的新房,这般鲁莽不知礼可不像你啊,沈兄。”

“七七她……”沈浪的神色凝重下来,眸子紧紧地盯着微垂着头倚在王怜花身上的朱七七,千言万语仿佛都化在了那双眼睛里。就连最擅长隐藏情绪的沈浪也失控了,明眼人只消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心思。

王怜花只冷笑一声,口气凉至冰点:“你又知道七七她什么。”语毕,他执起贴胸藏着的手帕,轻轻擦过朱七七的脸蛋,神色专注,仿佛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想,你并不想围观我和七七的新婚之夜吧。”王怜花风淡云轻地丢下一句。他此刻已经擦净了朱七七的脸,将手帕放在一边,又开始给她理起头来。

闻言,沈浪脑子里闪过了万般念头,最终却还是不得不叹气走了。在跃出窗外的那霎,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摇晃的灯光,和映亮的半张王怜花的侧脸,唇角划开了一丝苦笑。

他竟没想到王怜花对朱七七已情深至斯。他早已知道她已死,也已经清醒地明白他身边的朱七七已成了一具尸体。最清醒亦是最痛苦,可他即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表情——更何况是在他这个“宿敌”面前。即使是在这个受了如此打击的时候,他也是“千面公子”王怜花。

王怜花神色温柔地瞅着被他理好头的朱七七,将她的身体搂入了怀中:“我们终究是成婚了,七七。”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是如此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王怜花搂着朱七七的手臂紧了紧。地板上响起“啪”的仿佛水滴落地的声音,在无边的寂静中,本是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被哽咽在喉头,略带着点嘶哑:“七七,你怎么舍得舍下我呢。”

半夜。酒醉了半宿的武林中人闹哄哄地吵着要去闹洞房,可是在他们穿过花园走到王怜花的卧房前时,众人惊讶地现,王怜花夫妇竟是消失了踪迹。

自此后,“千面公子”王怜花便再也不曾在江湖里出现。有人说在孤岛上看到他独自一人,弹琴饮酒,神色消瘦了不少。又有人说看到他须兼白,却是飘浮在云上,显然已成了仙人。

有人听了这传言,好奇地问道:“他的妻子,那位富可敌国的朱家七小姐朱七七如何了呢?”

传言的人只黯然了神色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那位惊采绝艳,无人可比的千面公子王怜花,终是独自一人过了余生,至死未再娶除朱七七外的任何一人。

夜晚的风轻拂过湖面,吹拂起淡淡的波纹。舟头站着的那人一身绯衣在夜色中尤其显眼,一双黑眸明亮得如夜晚的星辰。

“七七,我曾说过,若你愿嫁给我,我便许你唯一。我王怜花,自然是说一不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