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卖上了水晶糕,她就一直呆在家里,不是蒸糕就是洗粉,没再进过茂山,每次听三郎说爹领着他们进这个山头,爬那个山峰,她也是羡慕的不行。却任性的也要跟去,其实每回郑大虎他们进山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时间游玩,领了她还多了个累赘。

“看把你肉疼的,娘老说我是财迷,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只进不出呢,咱家数你最抠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就算是以后遇事,靠不上这两人帮忙,混个脸熟也好,再说了,她还把收去的两文钱,不是又拿回来了,送出去的东西,也没啥本钱,不算吃亏。

“谨娘,我饿了,有吃的吗?”

二妞大约睡了半个时辰,就被吵醒,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迷迷瞪瞪的觉着是大哥在高喊,她又努力把眼眶睁大些,只见他正心急如焚的站在水边往远处瞭望,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别是出了什么事,她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狠狠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是二郎他们那边有事生,一眼扫去,确实只有大哥在身边,没见着二郎三郎的影子,慌得她一骨碌爬起来,往大哥身边跑。

“大哥,要不咱们也进寺里看看去,陈婶不是说这里的菩萨可灵验了,也拜拜去”,三郎瞅着青石台阶上,一个个远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心动。

二妞每日的主要工作就是伺候着鸡大婶们吃好喝好,有空再跟着大妞学习做做绣活,日子很是悠哉,如此过了几天,今儿又是大集,二妞这回没再领着四郎,自己一个人大早上的就去了西市。

二郎本来也是在配合着三郎满院子的抓鸡,可是见识过鸡表演空中飞物的绝技后,义无反顾的也跑到屋檐下来避祸,要是哪只不长眼的,飞到他头上来个高空降物,拉上点鸡屎鸡尿的,还不恶心死他。

“你别动,要不咱俩都得摔地上,一会就放你下来。”

等大郎下学归来,二妞把衣料搭在他身上量了量,不由得佩服姜氏眼光的忒精准,只稍微宽大了一点,这还是姜氏特意预留出来的。

眼瞅着人已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家里的人真怕她一病不起,可幸这样的情况没有生,许是姜氏搁不下正做着的绣件,用精神意志扛了过去。

茂山县的春秋两季极为短暂,清明前夕,不过两三日功夫,老树新枝已是葱葱郁郁一大片,各种各样的野花野草赛着从泥土里钻出来,郑家的小院里春意黯然。

洪大宝是这家书铺东家的同姓旁亲,据他说,洪家的老太爷是告老还乡的官家老爷,以前在京里做过大官的。

姜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对了大郎道“家里有我和你大姐呢,没什么大事,也用不上你,现在家里有卖野兔的钱用着是紧够的,你还小呢,现在就出去干活也不合适,等再大个几岁吧,先去读两年书是个正经的。”

二妞撩开门帘,见姜氏正在那个角落里专心致志的穿针引线,瞅也没瞅她一眼,不禁撇了撇嘴,自家娘亲大人自打绣上这幅屏风开始,就跟走火入魔似的,针一上手,要是没人提醒她,能茶不思饭不想的一整天不停手。

这家夫人,看了样品后,对姜氏的要求一口就应下来了,还给了五两银子的定钱,连着描好样的绣布和绣线一齐让钱家的给送来。

二郎见妹妹眼睛一闪一闪的,故作神秘,他也不是那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抿嘴笑笑转身走了。

日子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过了这天就算是开始过“年”了,这个“年”要一直过到来年的元宵节,有些地方还要过了二月二龙抬头才算是结束。

“是,我们家二妞说天上的月亮是方的,它就没圆过,对不?”二郎说完用肩顶了顶三郎。

大郎把钱放在桌上,对联就给二郎拿着。

这小丫头的嘴甚是厉害,书生心里诧异,面上还是好气性的道,“是小生失礼,这就给小客人陪个不是,只是顾客就是玉皇大帝这句话,以前还真是没听说过。”

“多大了还撒娇,小心四郎看见了,他又要羞你。”

小儿子独自回去,两人也不放心,索性辞了铺子里的账房活计,拿上这些年攒下的钱财一道回了老家。

二妞响午回来,与她说了在窦记肉铺的事,轻描淡写就跟喝了口凉水差不多,她听了半信半疑,这么小个孩子去人家店里与人谈生意,钱又记在账上,别是被人骗了。

他光用眼睛瞅,就知道篮子里兔肉的确是野生,而且看肉的成色,应该是成了年的野兔,这样的肉质比较好,收下来倒是能解点燃眉之急,只是就三只还不够董老爷一家要的数。

不能做了成品来换银钱,那就物尽其用都使在自家人身上得了,二妞最近听姜氏提起才知道,野兔皮之类的普通毛皮要是论斤称,比棉花还便宜,这应该与这个时代的种植技术落后,棉花植株的品种又没经过改良,产量有限有关系,棉花咱买不起,做皮坎肩也成,家里剩下的碎皮多的是。

“娘,你看这妮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叫外人听见还不得羞死人了。”二妞把个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她还真是无处下手,要是跟对付陈小娥一样挠她痒痒,只是白费功夫,别人能让她骗了去,做了她这些年大姐的自己还能不知道,这丫头全身上下就没一个地方是真怕痒痒的,最后她只能在妹妹的背上拍了两下泄恨,二妞配合着哇哇乱叫。

“嬷嬷,我只是不知道您这有没有这样的东西,怎么会这样想嬷嬷呢,平日二妞可没少吃嬷嬷给的糖,要是别人这么议论嬷嬷,我上前去跟他说道说道呢。”

把兜里的钱交给姜氏后,二妞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对着灶口烤火,又跟母亲汇报张嬷嬷多个的六文钱她没收的事情。

到了张家,张老爹不在,丫丫的爹张叔翻了翻兔皮很是诧异,这几个孩子是怎么抓到野兔的,这玩意平时可不好逮,他出去打猎都是撵着它用箭射杀的,这三张兔皮上没有箭头留下的孔,看来是徒手捉住的,就顺口问了句,“你们这是怎么逮住这些野兔的。”

干脆先把自己的盘算说清楚了,她一个人也做不完那些准备工作,“娘,惊天动地的大事,咱进去说。”边说话边把姜氏往厨房里推,外边实在太冷,回头甩上一句,“大姐,大哥,你们也进来。”其他人不用招呼,自然会跟过来的。

“那你说说自己做错了什么。”姜氏幽幽望了大郎又道。

“真要走哪,还回来吗,还敢上我们家的门吗,还胡说八道吗?”大郎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刀锋里杨氏褶了三层的脖子更近了。

陈郑两家向来亲善,又都是好性子的人,怎会争吵起来,大郎二郎丢下手中的物什往东屋里奔去,进了中堂就见东屋的门帘被撩起,前阵子来串过门子的杨氏正羞恼着要从里边出来。

大郎也不问大雪天的去做什么,牵上二妞朝树林的方向抬腿就走,今天本就是陪着二妞出来的,她想去哪都行,树林子也不远。

没再表示反对,大郎把猫放到院子里的雪地上,又取来房檐下挂着的一个簸箩盖住,还在上面压块石头,防着夜里起风把簸箩给吹跑。

二妞看着差不多了,让哥哥几个停手,连其它的都用水冲洗干净提到厨房里,接下来就是姜氏和大妞的活,大郎几个在院子里忙活了半天,冻得鼻子耳朵通红,这阵子雪已经不大但依然下着,几人进了厨房没出来,围着早就升好火的灶台,下着雪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就一边烤火一边看着姜氏把东西下锅,四郎也跟进来,姜氏和大妞忙活,其他人围坐成一圈,幸亏厨房也不算小,要不真转不过身。

“我还小呢,大姐戴着才好看,我就是问问怎么以前没见过。”

屋里的人都捂了嘴偷笑,看来身先士卒的家伙着道了。

等姜氏说了好些软话,她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把头转过来,嘟囔道,“哼,在说正经事呢,怎么可以这样,以后再也不理你们了。”

她边哭边爬上炕,扭身进了姜氏的怀里,手揪着她前边的衣襟,哭得愈可怜。

茂山县的地理位置应该跟她记忆中的河南差不多,冬季漫长又寒冷,植物的叶片也没有南方植被的浓绿,奇怪的是有些热带物种也在这里生长,虽不像记忆中茂盛,却还是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