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估计是快回来了,昨夜跟你说下的要买的东西,可是记住了。”有了这笔意外的收入,姜氏决定今年要大张旗鼓的过个年,该买的东西,即使量少些也要买上。

根子的祖父母都还在世,现在在乡下老家跟着小儿子住。

大郎也笑笑,道“二妞怎么把自己的功劳,也要记在大哥的头上啊?”主意可是妹妹最先提出来的。

“你先别忙,我不是来买肉的。”二妞怕他真给她来上一块,她兜里的钱可不是用来买肉的。

每日都有收获,兄弟三人的兴头足得很,姜氏本想让他们歇缓一天,谁都不乐意,只好随他们去了,给二妞穿过的那件大厚袄子,现在是二郎三郎两人轮着穿,大郎则是从来不穿都让了弟弟去,每日出门身上就是那件又旧又硬的袄子。

二妞把碎皮和自己翻出来的布块一股脑都倒在炕上,然后将自己双手伸张开,在大妞的眼前正正反反的摆弄两下。

“娘,您就宠着她吧,都能上房揭瓦了。”大妞怎会不知道妹妹耍的小把戏。

“还想撒娇不成,也不怕二妞看着笑话。”说着将手里用布裹着的铜钱递给二妞,“这是兔皮的钱,你张叔看了很不错,完完整整的又都是成年的皮子,咱们按一等皮的价算,你把钱先收好别掉在路上。”

张家的院子有郑家的两倍大,祖孙三代同住,院子里青一色的砖瓦房,看着就知道日子过的很不错,小姑娘小名丫丫,张家原来只是个小猎户,丫丫的祖父当家后,除了打猎还专门收些别人猎下的生皮,硝熟后转卖,张家渐渐的达,后来还买下了隔壁的院子并在一起,张老爹二子一女,长子就是丫丫的父亲,次子和幼女还未成亲,丫丫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丫丫如今三岁,她还有个七岁的哥哥,丫丫的父亲怕娶进的继室不善待亡妻留下的稚儿幼女,千挑万选都不满意就一直拖着没再娶,张家过得到也挺和乐。

“你这疯丫头,又瞎跑乱撞的做什?也不怕摔着。”大妞伸手想拦住她问问,连衣袖都没碰到,话也还没说完,眼前的人风一样闪过,消失在杂物房的门后,摇摇头不去理会。

大郎咬住下唇不躲不闪,任由母亲泄。

姜氏的笤帚让她头皮麻,视线扫过大妞的脸,那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似的,心里有些憷,其他的几个孩子脸上也没好生气,这么灰溜溜走了又心有不甘,杨氏厚着脸皮站住不动,还惺惺作态的挺挺脊背,轻咳一声后只望了大郎说道,“郑大侄子,我不惜得罪了你娘,可是一门心思为了你们哥几个,你得帮你那死鬼爹把门户看紧了,四郎什么时候生的你很清楚,还不知道是谁下的种呢,以后要是把家产分给个外姓人,对不起你家祖宗啊。”

五岁那年二妞饿死过去又苏醒后,性情就有些变化,做事很有章法,还总说出些好点子,害得他有阵子老想着自己要不要故意饿晕一回,他只是有些粗心大意不是真傻,踢打树桩的时候觉察出二妞今天磨着出门的缘由,刚才细乎的举动定有深意,他对二妞的推辞有些羞恼,心生出被人遗弃的委屈,自己什么事都不会瞒了妹妹去的。

她没多问,到现在提起丈夫姜氏声音里都很会带出哭意,二妞常想现代社会人们殚精竭虑追逐的最忠贞的爱情不过如此,她不知道自己便宜爹爹对姜氏是否也如此情深意切,至少她每次回忆起自己曾为姜氏改嫁的风波惶惶不安就会自疚,就像自己当时无意中玷污了姜氏圣洁的情感。

“这不是吗,我刚才打了一棍子,像是给打死了”大郎晃晃手里的猫,他最先跑到厨房,推开门后就见设套的地方有团影子在动,抄起门边放着的扁担就打过去,才一棍下去就不再动弹,二郎三郎把绳子从原来捆着的地方解下来,就这么提了出来。

二妞“哦”一声,想了想决定不再问下去,姜氏在以前要饿死人的时候都没动过这种念头,她应该对此放心才是,说出来反而不美。

二妞他们自然不知道这境况,反正再没人半夜里来摸郑家的门爬郑家的墙,日子一长众人也能放心在夜里安睡,姜氏依旧很少踏出院门,那几道沟依然捍卫着南墙,夜里还是会在院子里牵上几根绊脚绳,只有老虎夹被收回搁置在原来的房子,到了可以结冰的时节,就在墙围上泼洒水,漫长的冬日里又多了层防护网。

又跑到小屋子里倒腾半天,翻出几根绳子和两个老鼠夹,估摸了下位置,在院子里拉起好几道绊脚绳,晚上睡觉前把两个老鼠夹子放在门房前,叮嘱家里的其他人起夜的时候谨慎再谨慎,想想还是不放心,让姜氏把冬天里才用的马桶放在中间的屋子里,这样既不用嗅着异味入眠也不用起夜时还要小心避过老鼠夹子。

“娘,二妞已经长大了,上回二妞自己走去的都没让娘抱哩,大哥哥和大姐姐一道去,他们买过东西的,二妞认路。”

正考虑着实在不行就独自上前去帮着母亲拼了,三郎领了隔壁家的陈婶和她家的大小子急忙赶来,她松了口气。

做生意?不现实,哪来的本钱,郑家只能用穷得叮当响来形容,能筹的能借的钱都用来完善填肚子工程。

等到大妞几人搬上炕桌,摆好碗筷,才推醒姜氏和妹妹,一家人围了炕桌,吸吸呼呼吃得都很香。

二妞越看越别扭,眼角都开始抽抽。

二妞收敛神色,像是刚才那些的挑衅话她从没说过般,炯炯有神的看向书生,亲情热热地说了句“大哥哥,你写得字真好看,是打小练的吧。”

书生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话,打得愣了神,没见过变脸如此神的人,而且还是个小黄毛丫头。

二妞见他只是傻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心里偷笑,偏还嘟着嘴,很是失望的道“原来大哥哥也是个书呆子啊,话都不会说了”。

书生早已收回失态,听了二妞如此挖苦他,嘴角抽了抽,不答话,答话的才真是书呆子呢,只盯着桌上的砚台,掩饰自己的尴尬。

二妞不知怎的,对这书生有种特别的好感,在他身上嗅到一种亲人才有的气息,要不她不会戏弄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她满是戏谑的瞅着书生的侧脸,沾沾自喜,哪知他突然扭过头来,被逮了个现行。

书生捕捉到她眼里的盈盈笑意,这丫头调侃他来自娱自乐了,对着这么个精怪,心中也不气恼,特备是旁边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瞅着你呢,引得人只想伸出手去,在他头上揉两下。

“大哥哥,我要春联,你给写一副,要收多少钱。”耽搁不少时间了,正事还没谈呢。

书生已经适应了她说风就是雨的方式,也直切主题。

“写一副收取两文,如果是两幅的话,给三文就成,小姑娘,你家要几幅,是不是等你爹娘来了,问清楚再写。”

“不用了,我家要两幅,现在就写吧,等会自会有人过来付钱的。”大姐他们也是时候该找回来了。

书生笑笑,没再多说什么,取了四长两短六张红纸条,在桌子中间摊张开来,细细的抚平整,准备下笔。

“大哥哥别急着先写,等一等。”

书生无奈地再次抬起头来,道“小姑娘,可还有话要说?“

“我家只是小门小户,春联的内容要贴切些,不要尽是招财进宝类的媚俗,也不要凡脱俗的让人看不懂。”

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来他这买春联的,多是图个寓意,哪管他在上边写些什么,反正就是些平安富贵之类的,字写得好也就满意了,这小丫头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呢。

书生对着二妞微微颔,没有马上动笔,默默酝酿一番,才开始笔走龙蛇。

“春风春雨春色无边春意暖,福地福门福光有情福气浓”

“迈步迎春,春风扑面,抬头见喜,喜气盈门”

“万事如意”“喜迎新春”

书生搁下笔,听二妞脆生生一字不差的把对联以及横批都念了出来,眼里的诧然闪。

“小姑娘也识文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