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臂没有断,他绝不会变成这样子。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去做的。

“你说谎!”小女孩说,“你绝不是个小叫花,刚才我替你洗澡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鸡先生也好,田先生也好,反正都差不多。”

汤大老板一向是个很少做错事的人,现在也用不着再做什么事了。

“你们是不是已经听说这件事?”

大三元酒楼当然也没有开始营业,可是郑南园却在正午时匆匆赶来,因为他知道楼上来了三位贵客,他不能不接待的贵客。

今天他吃得却不多。

暗器在银盘中闪着光,其中三枚颜色乌黑,宛如铁钉。

让他更想不通的是,今天初到济南的陌生人,和孙大老板的死会有什么关系?

“我要买棺材,五口棺材,你看看这里的银子够不够?”

济南城外的柳镇上也有家客栈,吴涛就住在这家客栈里,是在四月十五日的深夜住进来的。

他从来不会忘记提醒别人赞美他这一点,别人也不敢忘记。

“现在呢?”

“现在我已经不想了。”萧峻说,“因为我已经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虽然看不见你的脸,你也看不见我的,”萧峻说,“刚才你在路上,一直都走得很慢,就因为你什么都看不见。”

别人就算要戴面具,也会在面具上留两个洞,把眼睛露出来。

这个白银面具上却只有一个洞,并且不是在眼睛的部位,而是在嘴的部位。

所以他可以喝茶,却看不见。

只有瞎子才会戴这种面具,名震天下的高无绝,怎么会变成了一个瞎子?

萧峻没有问。

他相信这个问题一定会触及高天绝心里一件非常痛苦的往事。

“就因为我看不见你,所以你也不想看我了。”高天绝又问萧峻,“你是不是认为这样才公平?”

“是。”

“那么我不妨再告诉你,还有件事也很公平。”高天绝说。

萧峻也没有再问是什么。

他已经注意到高天绝的左手一直都藏在那件黑斗篷里,一直都没有伸出来过。

现在高天绝却忽然把它伸了出来。

他伸出来的也不是一只手,他伸出来的也是个银光闪闪的钳子。

“我砍断了你的一只手,我这只手也被人砍断了,”高天绝的声音里带着种无论谁听见都会觉得痛苦的讥诮之意,“这是不是也很公平?”

萧峻没有回答,却反问他:“砍断你这只手的人,是不是长得很像我,所以你才会砍断我的手。”

高天绝忽然笑了,大笑。

“笑”本来绝对是件非常愉快的事,不但自己愉快,也可以让别人愉快。

但是他属下的灰衣人脸上却忽然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

——这是不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他这种笑声带来的并不是欢愉,而是灾祸与不幸。

萧峻的手心里也有了冷汗。

他心里忽然也觉得说不出的恐惧,却不是因为他从未听过如此可怕的笑声,而是因为他听过。

他确实听过。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好像很真实,又好像只不过是个噩梦。

究竟是真是梦,他自己也分不清。

就在这时候,高天绝的笑声突然停止,灰衣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僵硬,萧峻也突然自往事中惊醒。

船舱中一点变化都没有,舱外的大明湖也还是那么平稳安静。

但是在他们的感觉中,天地间的每一件事都好像突然改变了,每个人心里都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压力。

船舱里没有风,高天绝没有动,可是他身上的黑色斗篷却忽然像是浪涛般开始波动。

茶碗上的盖子突然弹起三尺,“波”的一声响,突然在空中碎裂。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响,本来开着的窗子突然关了起来,上面糊着的窗纸也突然碎裂,一条条一片片漫空飞舞。就像是无数只被幽灵自地狱中召来的蝴蝶。

角落里木案上一架七弦琴的琴弦,忽然“铮铮琮琮”的响起,门上的珠帘也突然开始响动如弦琴。

然后又是“呛”的一声响,七弦俱断,八音骤绝,帘上的珠子就像是眼泪般一连串落下,门外的两个灰衣人已踪影不见。

外面的甲板上也没有人,谁也不知道这些可怕的变化是怎么会生的。

只有高天绝知道。

“他来了,”高天绝忽然深深吸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他已经来了。”

汤大老板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