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桌子上摆着的,通常都是些黄金白银珠宝饰钱票,田鸡仔却忽然把他的腰带和一个很破旧的草囊拿来掷在桌上。

元宝轻轻拍了拍他刚带回来的那个大包袱。

近来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坐在家里等银子送进来,如果没有银子的时候,金子也行。

虽然官府很想把这件事压下来,可是还不到半个时辰,有关这件享的消息就已轰传济南。

来的是济南大豪花旗门的田老爷子父子和决心整顿丐帮、只手创立刑堂、令天下武林震动、在丐帮中操生杀大权的萧峻。

半个时辰后,济南官府属下所有的差役捕快也参加了这项行动。

另外两根细针却是银色的,却远比这个用纯银打成的托盘亮得多。

只不过吴涛这样的醉鬼,根本就无足轻重,一个人的身上如果有事,绝不会陪着一个小叫化喝成这样子的。

宋长生呆住了。

绝对没有人看见过他,连一个人都没有。

像这么一个人,当然不想死。

“我是不是听错了?刚才那些话你根本没有说,只不过是我的耳朵有毛病。”

“你的耳朵没有毛病,我可以保证你全身上下都没有毛病,壮得就像是条小牛一样。”这小女孩还在笑,“我也看得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已经可以娶老婆,就算娶上三五个,也不会有问题。”

她没有脸红,也没有一点害羞的样子。

他居然在床边坐了下来,而且好像随时准备躺下去。

元宝也不是个常常会害羞的男孩,胆子也不小,脸皮也不薄,可是现在却只有赶快往床里面躲,只有赶快岔开这个脸皮比他还厚的小女孩话题。

“现在天是不是已经快亮了?”窗外面还有余光,确实有点像凌晨。

“天是快要亮了。”小女孩说,“最多再过六七个时辰就快亮了。”

“六七个时辰?”元宝吓了一跳,“难道现在天刚黑?难道我已经睡了一整天?”

“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小女孩又开始笑,“我替你洗澡就洗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你洗干净。”

她又提起这件事,元宝赶快改变话题。

“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他问,“是谁把我送来的?”

“是个好可怕好可怕的人,连鬼都怕他。”她是真的怕。

一提起这个人,她连笑都笑不出了。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能说,打死我也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他叫我不要说,如果我说出来,他随时都可以把我的鼻子割下来切碎拌饭去喂猫。”

元宝看得出她说的是真话,因为现在她连脸色都变得了白。

那个人的可怕他自己也领教过。

直到现在他一想起那只冰冷的手和那身死人味道,还是会觉得全身毛。

“他一出于就制住了我,把我抛了出去,又自己去把我接住,这种人谁不怕!”元宝叹了口气,“我只不过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来,为什么不把我送到阴沟里去?”

“因为他也喜欢你,”小女孩又笑了,“这里最少要比阴沟香一点。”

“这里是什么地方?距离如意赌坊远不远?”元宝又问。

“不远。”

“不远是多远?”

“你为什么要问得这么清楚?”

“现在我连一步路都没法子走。”元宝说,“我想请你到那里去替我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昨天晚上那里灯灭了之后,又生了一些什么事?”

“我只知道那里有人杀了人,也有人被人杀了,别的事我全都不知道。”这个小女孩说,“我也不想知道。”

她忽然又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可是这地方距离如意赌坊实在不能算远,因为这里就是如意赌坊。”

元宝怔住了。

“这地方就是你去过的那间大厅的后院子里,就是汤大老板住家的地方,我就是汤大老板的干女儿,我姓蔡,别人都叫我小蔡。”

元宝又笑了。

“小蔡,是什么样的小莱?是荤菜还是素菜?是炒腰花还是凉拌萝卜丝?”

他大笑:“一听见你这名字我就饿了,什么样的小菜我都吃得下去,连一匹马都能吃得下去。”

这次小蔡居然没有笑,瞪着眼看了他半天,忽然把一张雪白粉嫩的脸凑到元宝面前去:“好,你吃吧,我给你吃。”

元宝又笑不出了。

这次他笑不出,倒不是因为他真怕了这个什么事都做得出的小姑娘。

这次他笑不出,只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刚才是你替我洗澡的,”元宝问小蔡,“替我脱衣服的是不是你?”

“当然是。”小蔡故意作出让人受不了的样子,“我怎么能让别人脱你的衣裳!”

“我的衣服呢?”

“都烧了。”小蔡说,“连衣服里那小孩子玩的破烂东西都烧了。”

“你说什么?”元宝叫了起来,“你怎么能烧我的东西?”

“我为什么不能烧?那些被铜烂铁每一样都可以臭死一屋子人,难道你还要我当宝贝一样留下来?”

元宝连话都说不出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刚吞下八十九个臭鸭蛋,嘴里喃喃地说:“你害死了我,你真的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