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没情绪,看你的本事了!”

“瘾君子?”不喜欢“血罂粟”为什么要叫“瘾君子”?这见鬼的名字莫不是为了她取的?

“胜哥,不,金总,sorry,叫顺嘴了。”她连忙捂住小嘴,自办公桌前站起身。

倪红莲点了支烟,支起膝盖靠在床上。日子能这样不冷不热的过下去,她心里也就满意足了。他爱怎么赌就怎么赌,输多少大个儿都不会来找她要。他们是睡在一个屋檐下的战友,钱上从此不打交道。最近总会胡思乱想,江浩一连几个月都没有要求过那个,“小三张”的男人了,不怕憋出毛病吗?唯一合理的解释,他兴许有了别的女人。他把她介绍给了别的男人,再跟她那个的时候,大概有心理障碍了。

换作往常,她一定拿出泼妇骂街的架势,再不然就干脆躺在地上狠狠讹他一把。而今天,她毫无心情跟人吵架。放开支在机盖上的手,冷冷地白了对方一眼,继续走她的路。生死一线,对方若再晚踩半秒刹车,她大概不死也得残了!

他猛一回身吞没了她的唇,拥着她的身体纵情的一吻……

“好……不错。八年三个月零十一天。”他又一次举眉瞥了他一眼,不知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虚弱地站起身,整个视野跟随着晃动的身体旋转,跌跌撞撞地下了楼,任凛冽地北风撕咬着他的脸,他的手。只当喝醉了吧,只当眼花了吧,他和他再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坐在包间里喝了壶菊花茶,一干人等九点半准时出发,直奔d城最大的迪士高广场。狂欢舞会还没开始,音响里放着流行的浪漫情歌。全封闭的包房内坐满了人,只剩下摆着888消费的半封闭卡坐。

“红莲,听见了吗?将来买了车直接把屏保设成‘胡总书记’,碰到省长拦车咱也不怕,直接甩他两嘴巴,顺便臭骂他一句:操你妈,眼瞎了!”金胜放肆宣泄着对“特权阶层”的强烈反感,随口编排着笑话。党是好党,国是好国,一本好经都被歪嘴和尚给念糟了!

“我靠!这样的男人也能呱啦上女的?”世界太疯狂,差点忘了,人家可是“社会精英”呢。

“你不认识我了?”对方套了半天近乎,终于正式开始跟她呱嗒。

“也不全是!这年月‘洗澡’大概等同于应酬吧。”金胜点燃一根烟,钻进被子扯起了闲话,“我最多试过一天洗四遍澡。有朋友叫能不去吗?一整天没干别的,就剩下脱衣服了!”

“疙刨货,死去吧!”她低咒一声,翻身下马。她在他心里只剩那么点用处了,他看见床才能联想到她。而她居然还发骚泛贱地由着他,脑袋有包啊!

“红莲——”金胜结了帐,一直追到马路边上,“忙什么?抢死去啊!”

“你喜欢吗?喜欢我就结帐了。”其实他挺满意她目前的样子,不然能心甘情愿的付帐吗?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眼看八点了。光顾着跟她生气,差一点误了正事。掏出电话拨了个号码,低头等待着接通。片刻,电话对面讲话了:“胜子,我摊子上有点事儿,一会儿过去。”倪红莲听不太清对方说什么,隐约觉得讲话的男人可能是大个儿。

真让人受不了!他就不能哄哄她吗?她委屈了这么多年,他就没有一点自责?穿好鞋子在地上用力跺了几脚,仿佛恨人不死似的。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家伙,愤愤地抱怨着:“你快甭穿了,咱俩没话说。你接着睡哇,我走了,以后甭联系了。”

“完了呢?”她有些担心,甚至有些恐惧,生怕今后他又会杳无音信。

“恩。”麻木,很想发泄一下。扬手点燃一根烟,重复她的身价,“完事我就能把车开走了吧?”

善化寺坐落在d城的南关,离金胜八年前住的那间破平房不远。如今街面上多了许多专卖店,尚未拆迁的棚户区被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里面。冬日的寺院里人影寥落,偌大的院落里只有他们几个。朔风萧瑟,院内的树木晃动着嶙峋的枯枝,高大的红墙显得格外寂寞。金胜迈着稳健地脚步跨入始建于北魏的大雄宝殿,美女那袭鲜活的红衣紧紧跟在后面。

头没梳,脸没洗就冲出了房门,淹没在街头匆忙奔波的人群中……

房卡一晃,滴的一声绿灯闪亮。推开门的片刻,她开始后悔了。眼前的黑暗让她恐惧,她知道有一个魔鬼正等在那里。想要插入房卡接通电源,却又惟恐丢失了浓重而昏暗的保护色。犹豫片刻,依然将房卡拿在手里……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金胜拔出一根烟,掏出雕花的都彭打火机从容地点燃。深吸了一口,吐着烟雾说到:“这是抽烟吗?根本是在烧钱。”

江浩没有再推辞,落寞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内开着暖风,吹得他张不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最终说起关于那辆出租车的事情:“耗子,你还打不打算把车赎回去?要是没想法,我可找买家出手了!”

“闭上你的嘴!怎么敢耍怎么大的?”她随手拔出一根烟,颤抖着点燃。飘渺的烟幕仿佛一层保护膜,她用力吸进吐出,安全多了。

他陪外面的女人睡觉,挣得钱全给了老婆。他每天收车的时候按时回家,仿佛那些钱是开车赚的。倪红莲丝毫没有发觉,点钱的时候呵呵的傻乐。被蒙在鼓里是幸福的,她觉得被自己的丈夫深深地爱着。

“胜子,还在作早课?打扰你吗?”阮静山站在古香古色的楼梯旁,望着盘坐在地上的“活菩萨”。他不信佛,他信地上坐着的那个家伙。金胜要是把自己放在龛上,他一定每天三柱香供着。

母亲哭红了眼睛,告诉她父亲得了癌症。她一脸麻木,根本哭不出一声。心里居然在嘲笑母亲,生病的男人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她不至于哭得这么伤心!换做是她,就把这个男人交给他外面的“野老婆”,那个女人貌似爱了,这男人病了她就闪人了?情人无情,一点不错!患难时,还得靠原配的!

“烟瘾很重吗?女孩子家家,好端端抽什么烟哪!”他对她的不良嗜好并不怎么接受,凶巴巴地扯起她一只胳膊,望着上面的一落烟疤说:“还有这个,以后不许了!自己身上的肉,知道不疼吗?”

“你能做的了主?”他有些怀疑。

“啊!”倪红莲一脚踩翻了扣在地上的铁盆,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

“呵呵……”他拉开包房的门,穿过莺歌燕舞的走廊向楼梯走去。脑袋里依旧琢磨着号友的话:厕所里有小姐埋伏着,怪吓人的!

他是怎么了?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呢?他刚刚几乎忘记了拳头下面的是他老婆,只顾得一时痛快,脑袋里一片空白……

用力抱起她的身体出了门,大步冲向出租车后坐。车子急驰一路。将她瘫软的身体再次扛下车的时候,江浩吓坏了!

哪儿来的血?

这么多!顺着裸露的脚踝大滴大滴地掉在地板上。他的衬衣本就单薄,此时已被殷红的鲜血浸透了……

眼看着妻子被推进了手术室,江浩猛然摊在了地上。老天啊,她会有生命危险吗?如果她死了,他是不是又要被扔进监狱呢?心中的恐惧被医院空洞的走廊不断放大,心跳加快,双眼大张,猛地站起身,朝着医院的大门冲了出去。

他不是不想管她,他只是害怕真的闹出了人命。她一旦脱离了危险,他一定在第一时间回来看她。莲,坚持,一定要坚持一下……

护士通知病人家属交纳手术费以及住院押金的时候,那个自称是病人丈夫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人影。躺在手术台上的倪红莲逐渐恢复了意识,一听说这个消息,再次陷入了昏迷……

在一片混沌的天地里不知飘了多久,灵魂终于落入了躯壳。一缕明亮的灯光穿透她的睫毛,视阈逐渐放大,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想要握紧拳头,却丝毫使不上力气。她身无分文,被丈夫遗弃了……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窗外的天色已经微亮了,暗淡的光线让人近乎绝望。掏出手机翻动着上面的号码,拨通了江浩的电话。

“您呼叫的移动用户不在服务区。”电话里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语句。倪红莲眼中的两缕温热霎时沿着两鬓滑进了耳朵。江浩十有八九是又把电池给拔了,打牌嫌她烦的时候常常会这样做。有些怨恨自己,怎么就这么没骨气呢?她的男人在生死关头扔下了她,她差点忘记了,就是他把她打成这样的。他们真的完了,还找他干嘛?

轻轻按着隐隐下坠的小腹,她的第二个孩子没有了。这个小家伙同样很可怜,惨死在他亲生父亲的手里。此时,她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钱,可她把自己的救命钱拿去替“凶手”还债了。

她赌输了!预料之中的结果。不怪自己,还能怪谁呢?

她不可能一直装作昏迷不醒,可她实在没有钱支付给医院。她该怎么办?她需要一笔数目不大的钱,只不过,几千……

没法跟那些自顾不暇的好朋友开口,大家都在贫困线上挣扎,想不出哪个人手里有闲钱。根植于记忆中的某个电话号码豁然跃上眼前。她说过,如果打这个电话,就是要他救命的。

太远了,他有功夫顾及她吗?

反复犹豫,按出一排号码,在没有发射之前又一次抹去。不断地问自己,真的要开口求他帮忙吗?他一定会问,留给她的钱哪儿去了。她该怎么回答?如果她实话实说,他大概会生她的气吧?他曾经不断地说服她跟江浩离婚,可她就是不听,现在落到这步田地,怨谁啊?还有,他不是正在热恋吗?这个时候打他的电话,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反复地说服自己不要打搅对方,想来想去却又找不到其他办法。

终于选了个合适的时机,趁他工作的时候拨通了那个的电话。

遭遇盲音……

倪红莲的心骤然一沉,拿着电话的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难道是换了号码?再不然就是她记错了?情绪十二分的激动,说服自己再打一次,可她居然一连三次都没有按对号码。

眼看就要放弃了,查房的医生大步走进病房,她被逼无奈,再次拨出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