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苍雄道:“‘左神旅’昨天晚上失踪的那个老哥,是你杀的么?”

这个名叫张苍雄的少年正在呆呆出神,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普通的长裤,铠甲被他放在另一匹马上驮着。队正鞭子正抽在他后背上,留下一道血印。他激灵了一下,叫道:“敌人来了!‘鬼鸟国’的人来了,大家快准备打仗!”官文中的“鷞鸠国”三字一来绕口,二来难认,凉军兵卒中大多在口头上·将之称为“鬼鸟国”。

一时间,有关“魔军”的传说甚嚣尘上,有人说他们是金刚铁骨,刀也劈不死,箭也射不死;有人说他们在作战时目中能放出闪电,劈死看到他们的人;还有的说他们把人肉人血作为军粮。

康居关最后一次失陷是在一百二十年前。不久之后,炎朝建立,不但彻底修复康居关,还动用人力在康居关内及关外修建了六个军镇,拱卫这座千年雄关。自此之后,关外胡人想要攻打康居关,先要与关外的三座军镇周旋。即便侥幸拔除了康居关,关内还有三座军镇要踏平,才能进入一马平川、沃野千里的京师平原。这样一来,关外胡人再不能踏入关内半步。

这个人形正是玄鹤法师,张笑天口中的魄晶就含着玄鹤法师的魂魄,此刻出现了。

就在这时,张笑天只觉得怀里的连诗珏微微一动,低头一看,连诗珏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他心中又惊又喜:“莫非诗珏还没断气?”想到这里,他猛攻几招逼退李济沧,飞身跃到连诗珏近前,同时收回“玄冰烈火剑”,对准绑住连诗珏的铁链狠命砍了几下,铁链立时断了。张笑天心中“砰砰”乱跳,拨开连诗珏头发,却只见连诗珏的面庞并非被雷咒劈击后的焦黑模样。她的脸庞依然俊俏,胸口仍然微微起伏,只是气息微弱已极。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一阵嘈杂。远远地,传来打斗、喧闹之声。

连诗珏在屋中呆了十几日,终于再见天日。却见天空中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狂风不时吹过,卷起漫天落叶。

在那座密林中,连诗珏等人被猎龙堂之人围捕,眼看不能得脱。连诗珏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这个主意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甚至不能相信这样一个想法居然能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雷万钧的马鞭又指了指军营南部的一角,只见那里有许多高大的巨人,正在凉朝士卒驱策下操练。雷万钧道:“这些大卑族人不大身材雄壮,而且臂力惊人,普通人五、六个才能拉动的‘神子弩’,他们一个人就能拉动。而且他们皮糙肉厚,普通弓箭根本奈何他们不得——除非射中眼睛。作战时,有这些人冲在最前面,或者由他们操作‘神子弩’射杀敌军,什么人能是我军对手?”

一个军卒道:“副帅,我们穿了山蜘蛛的丝所做成的铠甲,不怕这些蛇蝎巨蟒,这些老头小孩和娘儿们怎么办?要不要绕过去?”

这句话说完,背后的那些骑兵全都一阵哄笑,有人道:“副帅,甭跟他啰嗦,今日游猎还未尽兴,继续吧!”“毒蛇、蝎子坑里肉搏,真他妈刺激!”

过了一会儿,连诗珏又道:“你和莲子先睡上一会儿,上半夜我和老太医值守。下半夜,我和老太医睡觉,你和莲子值守。”

张炎灵闻言立刻止住悲声,但仍不断抽泣。文水仙也劝得文安不再哭泣,六个人在连诗珏带领下,开始在密林中东躲西藏。起先连诗珏还想找机会突出重围,再去京师查看夫君张笑天的下落。但他们渐渐发现,猎龙堂在密林中确实是布下了几乎可以说是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他们几乎每走十几步,就能看到猎龙堂人的踪迹。有一次,双方就隔了一条小溪,互相打了个照面。对方立刻大叫一声,何济海与李济沧半柱香的时间就赶了过来,但连诗珏等六人已经逃得踪迹不见。

连诗珏冷冷地道:“李济沧,今日你们若在避浊山庄肆行杀戮,笑天、灵儿和安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然活剐了你!”

李济沧道:“当初师父去中洲游历时,在路边听到婴儿的啼哭。这啼哭居然是来自地下,他连忙循声挖地,将一个气息奄奄的女婴救了出来。那女婴病得很重,而且背上有兽形龙纹的胎记,师父立刻明白,这女婴的父母定然是生下许多子女都不幸夭折。而这个女婴出生没几天也得了重病。她父母已然经不住打击,女婴气息一弱便以为她已断气,竟就这样将女婴草草埋葬了。

张笑天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他跑过去大叫:“诗珏,珏儿!”就在这时,“嗖嗖”声中,又有两支箭向他射来。张笑天心头火起,怒骂:“龟孙子!”循着箭的来势跳了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满脸雀斑的年轻人,身穿神策军军服,正自张弓搭箭。

张笑天提着宝剑冲向弈洛瑰,弈洛瑰一拨马头,这马几乎刹那间就出现在张笑天左侧,一槊就刺了过来。张笑天暗道:“这马太快,怎么行动的都看不大清。”用剑去拨,“雪珠骢”却吐出冰晶,落在“玄冰烈火剑”上,“呲”的一声,蒸腾起一股白烟。张笑天立时被包裹在一团雾气之中,看不到周围情势,随即只觉得下腹一阵剧痛,人也飞了起来——竟是被“雪珠骢”狠狠一腿,踢中了肚子。

只见程元良缓缓点头,似是在道:“陛下放心,我早有准备,今日百姓群中就埋伏着高手,我待会儿必定让他出战,将若羌国主打服。”

有人答道:“这是若羌国大将阿六敦,那面鼓的鼓皮,是他哥哥屈律同的。他俩是康居关以西的大卑族人,是以高大得异于常人。若羌城之战中,我们的士卒没少吃他们苦头,最后兄弟俩双双被俘,哥哥被雷万钧将军下令斩首剥皮制成大鼓。弟弟则在战场上头部受创,成为疯傻之人,被留下用于擂鼓。”

“刚入若羌国境时,沙漠酷热难耐,我大凉军卒又是日夜兼程,程元良竟因此得了怪病,大汗淋漓,神志恍惚。也不知这女子给他用了什么药,程元良第二天就又生龙活虎,帐下大将无不称奇。

“程府惨遭灭门,全家五十五口全部死于非命”,这成了凉朝开国至今的最大一案,一时间大凉朝从南到北,街头巷尾无不议论。凉帝林元功下令限期破案,刑部派出的捕头前来查案,很快查到明波湖内的避浊山庄与此案有莫大关联。

李济沧一脚踢出,将何济海佩剑踢飞:“你手那么多,砍掉一只算什么了。你只需记住,你练过的邪门法术,我都练过,而且比你练得更好。即便这‘百足蛛’,我也可以用这‘肉芝’制住。”

后花园中的假山巨石在“隆隆”声中纷纷活动起来,未几变成一个个石人。此时,“百足蛛”也到了后花园,那些石人立刻扑上去,与“百足蛛”缠斗起来。

门响处,五个仆役立刻冲了进来。“老爷,何事?”

夏荷点点头,道:“问问也好。不过我想,这程府中此刻恐怕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一听到“程元良”三字,莲子等几个婢女的目光就投向了夏荷。

“那个师妹喊了一声:‘五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却被他就地活活摔死,然后分尸。我惊骇难言,不敢再说话。他将我劫持到一个大洞中,吊在洞顶。这洞里没有光亮,黑漆漆的腥臭味阵阵扑鼻。我害怕得大叫,害怕得求饶,他却一言不发,只管往洞的深处扔石头。

“所以,他其实是活得很累很累的。”

“张家接管避浊山庄之后,也开始收留一些被遗弃的婴儿。我就是二十年前,被夏荷姐姐捡回避浊山庄的。我们自小就在避浊山庄长大,老爷、太太和少爷也待我们很好。少爷还给我起了个名字——文水仙。就是少爷性子野了一些,一直想干一番大事,恢复炎朝。”

文诗白道:“这些都是正史典籍中的记载。若论炎朝开国的第一功臣,实是一个术士——陶献高。而他,也正是避浊山庄的创立者。”

文诗白笑道:“哦哟,我从来是打不过你的。你手下留情,给我个全尸好不好?”说着,她手向空中一指,白如温玉的指尖放出一束烟火。

连诗珏这一下算是看清了那人的样貌,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那女子的样貌,竟和文诗白一模一样。

张笑天道:“据我猜想,何济海这厮被‘百足蛛’吞掉后,在它体内收了扎在‘百足蛛’心脏上的银针,然后反将‘百足蛛’的心脏吞吃。这样一来,何济海等于与‘百足蛛’完全融合,将会成为一个新的怪物……你听说过‘炼化之术’吗?这就是了……”

就在这时,只听背后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灼热的气流将何济海冲得跌倒在地。连诗珏只觉得全身乱震、琥珀碎屑胡乱飞扬,一个巨大的触手从地下一个洞中伸了出来,紧紧攥住了何济海,将他往地上现出的破口拽去。

何济海跃到玄天明鹤的背上,一拽手中的线,玄天明鹤又是悲鸣几声,驮着何济海下了绝壁。张笑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蹿过去爬下了绝壁,他双手使出“螳螂刀”,前半段刀臂插入岩石,在绝壁之上上下左右地迅速移动,悄悄跟着何济海。眼看着何济海进入一个山洞后,张笑天躲在洞的上方,看着何济海的举动。

张笑天躺在地上,用手去解自己衣服,可试了几次都不能成功。连诗珏道:“你脱衣服疗伤吗?伤口在哪里?我帮你看看。”张笑天道:“哈哈,朕……朕神功盖世,怕他鸟甚,爱妃,你却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了?把朕衣服脱了,你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