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诗珏见她这副模样,也不忍继续戳她心窝。只是心中思绪万千:“若水仙说的是真的,这可当真是个大秘密。张喜背上的胎记,明明就是个‘魔种’的图腾。张笑天是张喜的后代,莫非也是‘魔种’?张氏皇族一直宣称自己是炎帝后代,炎帝虽也是上古之神,却哪里会是‘魔种’了?陶献高和张赤烈定然对外扯谎来着。张笑天身上邪气颇重,果然是个‘魔种’。只是当初在朱厌宫血战时,师父曾经生擒了他,却为何不当场诛杀?”想来想去,只觉得玄鹤法师在临终之际所做的事情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文水仙道:“当时我也想不通此事。但我发现那件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人前更加八面玲珑,四处刻意讨好。可在人后,他更加发狠练功,到了废寝忘食、乃至走火入魔的地步。

文水仙点点头,道:“就是他。”她一张脸上原本总是笑嘻嘻的,可一提何济海,脸色立刻凝重起来,下巴靠在桌子上,双眼也呆呆地看着杯子,把玩着筷子。

“张喜夫妇将信将疑,不料这孩子居然真的活过了三岁。张喜夫妇大喜,找到陶献高道谢。陶献高就给这小孩取名张赤烈,还教他武术和一些十分粗浅的法术。

文诗白道:“他小时候看见别人考上秀才,风光无限,他就说两年内定然要进士及第。大家都笑话他痴人说梦,没想到他十六岁那年真的就考上了进士。后来他又说成天读书没劲,说要考武举人,居然也被他考上了。然后又说要去海上学习仙术,他也学会了。少爷夸下的海口,有的是经过深思熟虑,自认必定能做到的;有的即便随口说出,也要想方设法,达成目的。”

未几有人送来饮食。连诗珏用随身所带银针试探,确定无毒才放心食用。吃完之后,只觉得睡意阵阵袭来,当下斜依在床上打起了瞌睡,只是配剑并不离身。

北虏南侵酿成中洲的中原腹地历时三百年的战乱,也使得大批百姓南渡,是以原先蛇虫遍布、瘴气漫天、妖孽横行、野人出没的江南,近百年来已成为欣欣向荣的一片土地。炎朝第一代皇帝——炎太祖张赤烈在新统六年发兵攻灭统治江南的彭朝,此后炎朝及后继的凉朝的赋税来源,日益仰赖江南。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声清啸,一只飞禽破空而来。夜色中起先也看不清楚,待到了近前,连诗珏和何济海同时惊叫一声:“玄天明鹤!”

何济海“嘿嘿”笑道:“你不知道么?用‘洞窥镜’探查一人的过往时,要吸取那人大量的元神,这一点《北芒星经录》里写得清清楚楚,你只喜欢练习武功法术,这些掉书袋的东西自然是不读的。这张笑天刚才就受了重伤,你却还用‘洞窥镜’去吸他元神……”

其四、他的朋友被神道高手残忍杀死,他跪在朋友尸骸前,发誓报仇,从此“报仇”二字不离嘴边,仔细调查那神道高手的出没规律,以及喜好。准备了两年,终于有一日设下埋伏,将那神道高手残杀。

连诗珏流下泪来,这才知道,回壁润山后李济沧、张笑天都未侵犯于她,真正想对她不轨的乃是何济海。这何济海卑鄙无耻到如此地步,竟用计诓骗自己和张笑天。而张笑天先前在自己的卧室里就已经救过她一次。只是张笑天是如何逃脱猎龙堂弟子看管的她仍不知晓,她怕自己也没有机会知晓了——她觉得与其被何济海这么龌龊卑鄙的人奸污,不如就此死了,而且莫要留下尸骸给他玷污。当下,她想用“焚身咒”将自己烧成灰烬。但试了几次,却不能成功。

连诗珏听他对史典掌故如数家珍,心中不由一动:“这厮的学问见识,倒不比那个呆子李济沧浅。”

张笑天额头见汗,猛地心念电转,在洞门内侧寻找起凹陷来,眼见那獬豸越冲越快,就要冲到距离洞门不足一丈之处,连诗珏怒极大呼:“你个没用的东西!找到没有!”张笑天大怒:“你来试试啊!”就在这时,他猛地看到洞门内侧底部有一个凹陷,看形状正好与獬豸的独角贴合,当下想也不想,将手中的独角刺了进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拧。

张笑天道:“我也不知道,试试就知。”

张笑天这番话让连诗珏十分厌恶,但连诗珏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她暗道:“也罢,以中元道长的道行,说不定在‘玉脂洞’内确有什么能制住炎魔龙的法器。且看看‘玉脂洞’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再杀了张笑天这魔头不迟。”

严冷霜道:“去杀了你师姐,也就是连什么珏的那个贱人!”

忽然间,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这两个人究竟是谁,心中略一激动,竟被地上的一条巨大的树根绊了一下,扑地倒了。

众人一片忙乱,忽听有人颤声说道:“二师兄,你没死?”

李济沧厉声道:“你辱没先师,我一定杀你!”

连诗珏并未理睬他们,三转两转,就到了李济沧的卧室前,只见房门紧闭,但有灯光泄出,李济沧显然未睡。

但李济沧适才中了剧毒,虽得解药一时难以完全恢复,更何况背后中了一支箭。因此气力不济,飞剑一到海上,他就觉得难以为继,踉踉跄跄,不得不在一块露出海面的礁石上落地,收起飞剑将连诗珏放在一旁,随后颓然坐在礁上。

李济沧大声道:“我现在便要你留在我身边,随我回猎龙堂,我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你!”

玄鹤法师大声道:“入门时的誓词,你们还记得吗?”

随即一切归于平静。

只见炎魔龙山此刻已经不复存在,一条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长啸着向南扑来。

就在这时,只听严冷霜又吹声口哨,天空中传来两声惨叫。隋济道被与他对战的鬼车吸干了魂气,死尸从空中载落于地。何济海右胸被鬼车啄出一个血洞,惨叫着落在地上。

严冷霜续道:“那时,我们与神道之战正到紧要处,杀得难解难分,我却在中洲与你厮混。爹爹大为震怒,派他的干儿子,也就是我的义兄张笑天来杀你,并将我带回泥梨洲。那时候我哥哥张笑天年纪虽青,却已是当世法术绝顶高手之一,神道人物闻之丧胆的大魔头,要杀你一个丝毫不会法术的凡人,简直易如反掌。

而连诗珏也待他极好,虽然他一直忘不了霍小燕,但只觉得找到她的希望越来越小,终于日久生情之下,与连诗珏相恋、订婚。

渐渐地,李济沧发现每叫一次“恩人”,霍小燕似乎都不大高兴。终有一日,当他再次说“恩人”时,霍小燕怒道:“我没名没姓吗?”板着脸不再理他。李济沧只能用她所教的法术,将数百个在空中飘舞的蒲公英结成“燕子,我错了”的字样,这才让霍小燕转怒为喜。李济沧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抱住了她。他能感受到霍小燕柔软身体的颤动。她没有反抗,却流下泪来,沾满了李济沧胸前的衣襟。

李济沧看着这一幕,也对这女子生出三分畏惧。他问道:“姑娘芳名……”女子冷冷地道:“霍小燕。不过你不许叫我名字,你只能叫我恩人。”

一路之上这女子靓丽的倩影一直留在李济沧心中,久久不能忘怀。回到范阳,他甚至将那女子的容貌画在了纸上,然后对着纸上的美女吃吃地道;“你问我有啥愿望?我只盼着普天下所有像你这样的女子不必再受战乱之苦,能平安喜乐。哈哈,若天可怜见,让我再见你一面,再和你多说两句,便也是我天大的福气了。”他甚至单骑沿路回到当初那女子被从空中打落的地方,只见除了一副九头怪鸟的骸骨,再无旁物。他挖坑将鸟的骸骨埋了,怅然若失,回到范阳。

李济沧大声道:“这鬼车九个鸟头中的一个可以如同鹦鹉般学舌,你们别着了道!”

连诗珏脸色铁青,冷冷瞪着李济沧,抬手一挥,一柄戒尺飞了出来,“啪啪”抽了李济沧两记耳光。随即戒尺飞回连诗珏怀中。她身为猎龙堂的少掌门,手中握有猎龙堂的戒尺,可以代表师父责打同门。

只见“九黎堂”墙壁上那一只只时开时合的红色眼睛开始动了,它们的头颅与脸面也渐渐浮现出来,从墙壁上跳了下来,发出刺耳至极的叫声。

“济沧!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