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沧呆呆地照办。

林元功怒不可遏,将御史大夫满门抄斩,强行压下了朝中的非议。景兴北伐于是箭在弦上。

这李济沧出生在中洲大凉王朝的营州,自小聪慧过人,十六岁时便考中了进士。

眼看鬼车衔着鬼虚子的头颅就要飞出朱厌宫们,玄鹤法师大急:“连诗珏、李济沧!你们快去!快去!”

但朱厌毕竟乃是上古邪兽,法力甚是厉害。猎龙堂即便结阵,一时也无法完全占得上风。一些猎龙堂弟子阵势用的不熟,命丧当场的也大有人在。

在场所有的人都楞了一楞,玄鹤法师高声叫道:“诸位,咱们现在就在朱厌宫的‘九黎堂’中,鬼虚子的斗移法术已然被我们破了。大家杀啊!”

李济沧道:“我……我……”

众人抬眼前望,只见数百只巨大的蜂儿正向他们袭来。这些巨蜂腹部跟壶一样巨大,双目中发出绿色的幽光。这种名为“玄蜂”的巨蜂都是修行至少两百年的蜂精,在中洲南部卑湿水热之地长大,被魔道驯兽高手屠佛生带到泥梨洲,先挖去蜂脑,再用岩浆之火淬烤,用海中巨怪的鲜肉喂养,成为极为歹毒的一种兵器,且只听命于屠佛生一人。

那个骑在玄天明鹤上的“玄鹤法师”在威逼神道众派执行他的命令后,又飞回来与另一个“玄鹤法师”夹攻张笑天。这两个分身一个在地下,一个在空中,饶是张笑天本领再大,也难抵挡。

就在这时,李文琦右手四指蜷拢,食指直立,一道雷闪猛地从他指尖劈出,击向玄鹤法师眉心。

“今日朱厌宫之战,你俩要打头阵!连诗珏,昨日命你探查魔道余孽如何在朱厌宫布防,你可弄明白了?”

李济沧道:“好,我们去找黄宗慈黄大帅,让他去杀那狗贼。”

霍小燕摇头道:“黄宗慈已经死了,侯忠业现在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

李济沧大吃一惊。霍小燕续道,侯忠业嫉贤妒能,揽功自肥,甚至私藏贺兰汗国的公主、王妃供自己淫乐。黄宗慈闻之这一切,准备夺其兵权,并上奏朝廷罢免其官职。侯忠业闻讯之后,竟然令手下装扮成贺兰汗国士卒模样,乘夜偷袭黄宗慈营帐,杀死黄宗慈。然后侯忠业上奏朝廷,说黄宗慈被流窜敌军杀死。朝廷居然信了,令侯忠业接替黄宗慈职位。侯忠业就这样并吞了黄宗慈的部队。回到朝廷,侯忠业又被凉帝召入朝廷,担任宰相。据说凉朝皇帝之所以如此器重侯忠业,除了他先前所窃战功被朝廷认可,还因为侯忠业在云龙府进行的屠杀十分彻底,修筑的骷髅长城格外“雄伟”。而凉军在唐临府,因为黄宗慈的命令一未屠杀,二未修筑“骷髅长城”,已经令皇帝有所不满。

李济沧当下对大凉朝廷失望至极,既不愿再回军中效力,也不知该当去往哪里。他只能随着霍小燕,骑着九头怪鸟四处流浪。他们在中洲大地上空肆意翱翔,饿了或在野外猎取而食,或在城市的酒铺饭肆中饱餐。江南的湖光山色,漠北的苍凉风景,二人尽皆领略。

李济沧问霍小燕她来自何处,为何会被贺兰汗国的军队追杀。霍小燕只是不答。

渐渐地,李济沧发现霍小燕有好几只九头怪鸟,他也知道这种鸟其实叫做“鬼车”。

渐渐地,李济沧知道霍小燕的家乡似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一个她并不喜欢的地方。

渐渐地,李济沧知道她的父母似乎感情不合,她还有一个哥哥,虽非亲生,但对她极好极好。

渐渐地,霍小燕看李济沧的目光中,温柔的神色多了起来,尽管脸上的表情依然冷冰冰的,但不时有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她开始教李济沧法术,教他如何驭剑杀人,教他如何驾驭猛兽异禽。李济沧学得极快,令她惊喜异常。只是李济沧隐隐觉得,霍小燕的法术中总有一股阴冷邪恶之气。

渐渐地,李济沧发现每叫一次“恩人”,霍小燕似乎都不大高兴。终有一日,当他再次说“恩人”时,霍小燕怒道:“我没名没姓吗?”板着脸不再理他。李济沧只能用她所教的法术,将数百个在空中飘舞的蒲公英结成“燕子,我错了”的字样,这才让霍小燕转怒为喜。李济沧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抱住了她。他能感受到霍小燕柔软身体的颤动。她没有反抗,却流下泪来,沾满了李济沧胸前的衣襟。

霍小燕从怀中取出一条链子,对着李济沧轻轻地道:“你愿意带上这个吗?”

李济沧见那链子上的珠子很小,似乎是青铜所制,用一根丝线窜了起来。青铜珠子上雕刻着古朴的花纹,似乎是一种不曾见过的花卉。

李济沧想也不想,拿起来就往自己头颈套下,却被霍小燕一把拦住。

霍小燕道:“这是‘锁心链’,你带上后,除了我之外,就不能再想别的女子,否则会感受到蚀骨钻心的疼痛,还会不断地吐血,直到你不敢再想其他的女子。”

李济沧道:“我愿意带啊!”

霍小燕道:“真是个书呆子!我不愿意你带。”从李济沧的怀里抬起头来,幽幽地看着他。

从此,“燕子”和“小书呆子”成为两人之间的昵称。

在京师的皇宫里,二人将凉军从贺兰汗国各都城抢来奉献给皇帝的金银财宝统统偷出,分发给黄宗慈的家属和普通百姓;

在大漠里贺兰汗国四个都城的废墟上,他们埋葬了许多露于野外的枯骨,并请僧侣超度,化解当地的戾气;

在李济沧家乡营州的房舍内,霍小燕为李济沧的母亲治好了眼疾,令她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内重见光明;

在余杭的沧浪桥上,二人海誓山盟。霍小燕靠着李济沧的肩头,痴痴地道:“小书呆子。你知道吗?我是不会死的。我若死了,你就乘着船,一直往东,往东,在天的尽头,你能看到一块陆地,我就在那里等你。”李济沧道:“好,我一定去!”“你若不来,我会化成厉鬼,一直缠着你,缠着你的新欢,缠着你的新媳妇,和你全家。”她的嗓音里透出三分戾气,泪水却再一次侵润了李济沧的肩头。

李济沧只觉得那是他人生中过得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间,虽只一年,却刻骨难忘。但这一切,都如朝露般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