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商场上一幕幕血肉横飞的场面让她颤抖,丈夫的背叛,如师如父般的周博的反目无情,昔日忠心耿耿的下属突然变得鬼魅狰狞……这一切,已经让何欢从内到外全是伤痕,她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牵动全身的伤痛,随之而来的,就是绵绵不绝的无尽疼痛,直到疼得她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感受出疼痛为止。

一天里的大多数时间,何欢都是神游物外的,偶尔,同事们会拉她一起聊天,每到这个时候,何欢都很难受,比起同事的这种亲近,她更希望自己被人遗忘掉。

她来了很长时间,才分清了眼前的四个同事都是谁,在这之前,她们在何欢的脑子里一直就是甲、乙、丙、丁。

“是啊,从我学画的时候起,我就给自己设计了这样一枚印章,希望有一天它能和我的画一样永存青史。等我明白了我当不了画家,就开始想用另一种方式,把自己留在中国美术史中。所以,天海画阁稍微有了些实力,我就亲自到缅甸选材,做了这套印章。”

“我还有我自己!我可以委身于任何一间有实力的画廊,只要他愿意和天海画阁一决雌雄,我甘做马前卒!”

周博的目的达到了,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在一寸寸凌迟着何欢的心,何欢仍旧是面无表情,因为她已经麻木了。周博满意地看到,何欢那双本来像两湾冰潭似的眼睛,现在变成了两个漆黑的深渊。

何欢走进了经理办公室,脸上一脸淡然,一脸平静。她看见周博端坐在办公桌后面,也是一身丧服,也是一脸平静,一脸淡然。就径直坐在了周博的对面。

何欢:“受不了也得受,我必须得选在那间办公室,因为我要让周博伤心,我必须在精神上打击周博。我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要运用一些能够打击他的力量。”

何欢的眼睛里充满着野兽的凶残,两个高高大大的男人,面对着她,气焰矮了下去,没敢动手。看见哥哥和丈夫的怯懦,周澜急了,大声哭喊了起来,周澜的丈夫无奈,举手要打何欢,他没想到,何欢比他狠,也比他快,没等他的手落下来,瓷盘已经砸在了他的头上,鲜血从周澜丈夫的额头上流了下来。何欢手里的瓷盘仍旧举着,尖锐的茬口上,血迹依然。周澜的丈夫和周浪愣在了当场。

“现在干什么?”从服装店里出来后,何达问何欢。

“三分。”

“那好。”小刘应声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您放心吧,我一定能把它做好。”

“我等了几乎一整天,才看见原来在办公室工作的那个女的,就是那个白秘书。”小刘是一个高个子男孩,看上去比别人要沉稳一些,他用手比划着,何欢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他所指的是哪个人了。“我说我是你的朋友,听说你家里出事了,想看看你,可是她说,‘何总受了强烈的刺激,现在精神不太正常,医生说需要静养,最好是别见和以前有关的人和事务。所以她也帮不了我。’”

何达的脸突然有些红了,这些年轻人所说的话,何尝不是当年何达的心声。但是时过境迁,自己已经沉沦进了物欲的洪流中,忘记了自己学画的初衷,每天都在为了迎合而作画,早已经顾不上艺术本身了。现在听了有这样一群年轻人,何达有些汗颜。

会画画的人,都多少懂些金石学问。何达也不例外,他一眼就看出,这不是一枚普通的印章。这枚印章材质精良,宝色均匀,一看就知道不是用的边料,肯定是从一块整材上挖选截取的,一般人绝不会用这么奢侈的材料制作印章。

“爸,让我回去,是周家的意思,是吗?”何欢的声音很虚弱,但语调却不容人忽视。

面对这样的指责,何达明显的显出难以招架。周博看出了何达的尴尬,接着说道:

“我说,我跟你商量个事,”周博在斟酌着词句,“我知道你不想再看见何欢了,我也不想,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让何达把何欢领走了清静。可这话,何达不提,我就没法提,你看你能不能--------”

他们不理解周博的用心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就凭周澜周浪的这种态度,如果周博强行把何欢供养起来,或者让何欢作了总裁助理,那么,何欢和周浪兄妹的关系一定会急剧恶化。到时候,不仅哄不住何欢,恐怕还得得罪了周浪和周澜。周博真得很怕惹翻了这两个孩子,以前他不怕,但他现在怕,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了,他绝对承受不了再失去别的儿女,哪怕这种失去只是感情上的。

“澜澜,你有话好好说,是,何欢把咱弟弟害死了,你恨她,我更恨她,可是你也得让爸爸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啊。”周浪停了一下,偷眼看了看周博的反应,看周博没有生气的样子,于是有了信心,接着说道:“爸,您也得理解澜澜,她是心疼周涛。再说,爸,出了这么多事,您总该看出何欢的为人了。这个女人太坏了,心机太深了,为了能霸占住咱们天海画阁,千方百计的勾引上了周涛——本来我还以为周涛得和苏菲结婚呢,谁知怎么突然蹦出个何欢来,——现在看起来,何欢就是生生把周涛和苏菲给搅黄了。结果呢,周涛还是放不下苏菲,毕竟他和苏菲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了。要是何欢肯成全周涛和苏菲,周涛根本不会死,可见,何欢为了得到咱们天海画阁的财产,根本就是不顾一切。”周浪看周博一直没有打断他,认为自己说的很合周博的心思,就意洋洋的还要说下去。

周博认出,字是周涛的笔迹,看落款的日期,是一个多月之前。周博心念一动,把画卷起来,装进了一个画盒,自己带走了。

周涛已经看出苏菲现在难以用常理说服了,再加上,听说苏菲得了这种绝症,周涛也不由升起几分恻隐之心。

开始几天,周涛还有些防备,怕苏菲不甘心,再生出什么事来。可是,自从通完那次电话,苏菲就像消失了一样,音信皆无了,慢慢的,周涛也就把这件事放开了。

“不,你过得不好!至少她满足不了你,如果她能满足你,你刚才就不会对我有那么强烈的欲望!”苏菲恶狠狠的说道。

周涛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过分了,有些歉意,放缓了声调:

“苏菲,你回来了------”周涛脱口而出。

“可能他们确实等钱用,而且有人已经订好了,要买他们的。所以他们只能给咱们留到明天上午。”

如此适合的土壤,使天海画阁在深圳得以迅展。

“嗯。”宋振峰低下了头:“我这次去,回来的可能就更少了,我又不放心您。”

两杯苦酒入喉,何欢手指上熠熠生辉的钻戒,他给不起。

宋振峰觉得自己失口了,连忙掩盖道:

饭店的包间里,杜翠茗——就是何欢看见的那个女人——酸溜溜的看着方成钢接完了电话,撇了撇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