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这个时候,何欢总是神情木然地听她们说话——因为何欢想不出来,还能用什么态度来应对她们。和她们一起呆了两年,何欢已经深刻地了解她们了,她们这么做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这只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方式。直到最后,何欢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完全的呆滞了,她们还是在喋喋不休的议论着。因为每一次聊到这个环节,她们都不会再转换话题和角度了,而是会围绕着何欢的‘差’一直议论下去。因为在这个时候,她们感到了无限的满足。只是她们都不具备太好的文化素养,所以不会说‘感谢上苍’这个词,否则,她们一定会说,‘感谢上苍,为我们送来了一个何欢,让我们能够用她的不幸和贫穷,来衬托我们生活的美好,能满足我们无限的虚荣。’

在何欢的家乡,这个经济还不算达的城市,博物馆还属于国家拨款的事业单位,工资、待遇都很有保障,又没什么事可做,很清闲,而且在这里上班又不需要什么专业、能力,所以在这里工作的几乎都是各级领导的女性亲戚。不可否认,这里是一个无聊的、养老的好地方。

听了这些话,周博心中五味陈杂。何欢总结得太好了,美玉为质,精雕为灵,名号为魂,这十二个字,把周博心底深处对天海画阁的期许描绘得淋漓尽致。周博觉得很遗憾,这么透彻的形容不是出自自己三个儿女,竟然是出自何欢,这个昔日的儿媳,今天的对头。

“什么我儿子,你丈夫,什么尊重,我看你真是疯了!”周博已经断定何欢是真的开始反击了,一时间,他来不及想对策,就又搬出了长辈的架子。

“凭你的聪明和敏锐,肯定早就知道了周涛和苏菲的事情,你就是拖着不肯离婚,无非就是为了我们周家的财产。现在我明确地告诉你,对我来说,钱财是身外之物,我不在乎,如果当初你和周涛离婚了,我也不会亏待你。但是,现在周涛和他爱的女人,因为你的贪婪而死,我儿子的在天之灵在看着我,他不会允许,害死他和他真正的妻子的凶手得到周家一分钱的。所以,即使你把这些画抛出去,让天海画阁名誉扫地,就此倒闭,我也不会向你妥协,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因为你害死了我的儿子,还有”周博突然加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真正的儿媳!”

“不过,周总说了,如果您不想去经理办公室,他可以再换一个地方。”

何欢:“周涛,你走远了吗?你的魂灵是否还游荡在这里,如果你看见我和你爸爸刀兵相见,你会怎么样?其实从你瞒着我和那个女人交往开始,我和你的缘分就已经断了。我现在不管干什么,都不会再考虑你的感受了。”

终于,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了,大厅里只剩下周家一家人和几个最亲信的下属,以及何达。徐兰的忍耐也到了极限!这是出事后,她第一次看见何欢,她现在把丧子的悲痛全都泄到了何欢的身上。在她看来,何欢如此得体的表现,根本就是故意的,就是要告诉所有的人她没疯,是周家人在说谎,她分明是在当众出周家的丑。徐兰忍无可忍,她要惩罚这个害死了儿子的妖精!

小刘他们把何欢带到了二楼的一间房子里,房子的光源很好,整间屋子都充满了跳跃的光线。何欢愣住了,屋子里堆满了画!墙上,地上,架子上,桌子上,都摆得满满的,有些甚至还水剂未干,这些画正是何欢让他们帮助临摹的水粉画!

“我说过,我是一个商人,商人的本质就是逆流而上,就是在风暴的中心寻求利润最大化。商人本身就是一个随时都在侵犯别人的利益,而自己的利益也随时都在被别人侵犯的职业。所以,商人每天的工作不是在向别人宣战,就是在接受挑战。一个好的商人,在挑战来临的时候,可以针锋相对,可以避其锋芒,伺机反扑,但决不会退缩,决不会临阵脱逃。对我而言,周家的所作所为就是对我的挑战,我可以不在乎战果,但是我不能不在乎我面对挑战时的态度。如果这次挑战来临,我却退缩了,那每当回忆起来,我对我的心没有办法交待,我不能留下这个遗憾。

“放心吧,欢姐,我一定都能安排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和报纸上说的一样吗?”

“当时,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偶尔能卖出一幅他们自己画的画,但这样的机会很少,因为他们的每一幅作品都是用自己的心去画的,都向他们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是轻易不肯卖出的。而现在买画的人又以附庸风雅的居多,那些买家是看不懂画的本身的,只是盲从潮流。所以,他们经常到了三餐难以为继的地步,但他们仍旧在坚持画画。我认识他们以后,被他们感动了,就开始为他们销售作品。每当他们有一幅作品想要出售,我就会带到画廊,选择具备些眼光、学识的客商,把他们的画,按照他们的期望的价格卖出去,因为他们期望的价格都比较高,所以他们的画,画廊从来没有收取过利润,属于我的个人行为。从那时起,他们的作品完全都由我来负责销售。”

“我保证,你做的任何一件事我都不会告诉别人,不管是谁。”

“奥”何欢突然轻笑了一声:“现在就想吃我了。”这一下,何达是真怕了,看来何欢是受刺激了。他觉得自己真笨,总是说错话。

“她能有什么打算啊,要么不说话,说话就是背那封信,就是那个凶手留下的那封。”

听了这话,周博大吃一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时对生意不闻不问的徐兰,竟然还会有这种头脑。

“你们想的都对,但咱们也只是防患于未燃,”周博说道:“话又说回来了,其实咱们都不用防,你们这么能干,何欢就是有三头六臂,在我们家也掀不起风浪来。还有,你们以前和何欢的关系都不是很好,以后要格外的照顾她,体恤她。”看着儿女们频频点头,周博笑道:“其实我也是白嘱咐一句,这么点小事,你们一定都能处理好。”

看见周博伤心,周浪周澜都不敢再说话了。周博用手搓了搓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回去以后,周涛的死因千万不要对外宣扬,不光彩。还有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如果有人打听何欢,你们就说他们夫妻情深,何欢受了强烈的刺激,现在留在你妈身边休养。要是别人问起来,以后对何欢的安排,你们就说,何欢只要身体好了,还会继续帮我打理天海画阁。”

天下人何限,

“钱,钱有什么用?”苏菲的眼泪流了下来,“多少钱也买不回我的命来了。”

苏菲不说话了。沉默了许久,周涛狠了狠心说道:“苏菲,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否则,你应该是知道我的手段。”

“苏菲,你别这样-------”

看着苏菲不说话,周涛的语气更加诚恳了:

周涛一愣,这声音确实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他也不敢确定:“你好,哪位?”

沉吟良久,何欢下定了决心,问道:

因为何欢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画商。

“妈,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我不去也没事……”

宋振峰重重的颤了一下,手中的酒撒了出来。直到此刻,宋振峰才完完全全地意识到,何欢嫁给了别的男人意味着什么。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疼得他几乎昏厥过去。他不想再看见这一切,可是却根本移不开目光。每一次,看着周涛摩挲何欢的纤腰,轻抚何欢的肩膀,宋振峰的心都会剧烈的疼,直到后来疼得都麻木了。

面对宋振峰的调侃,何欢羞红了脸,但她还是不由的倾诉了起来,从她和周涛相识起的点点滴滴,每一点感触,每一点快乐,滔滔不绝。这是何欢第一次向人讲述她和周涛的爱情,她太快乐,太幸福了,她急于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兄长来分享自己的幸福。

方成钢正坐在饭店的包间里吃饭,他沉吟了一下说:“回去吧,挺冷的,他感冒刚好,别玩太疯了。”

何欢不想搬过来,是因为她现在不想和人接触,连最简单的接触也不想有。在她自己住的地方,她一个邻居也不认识,每天独来独往,孤寂的有如一摸游魂。但她享受这种孤独,她像是一头受了创伤的野兽,只想在躲在没有人群的地方,默默的舔自己的伤口。

“从开始到现在,天海画阁的成交额越来越大,说明社会经济越展,绘画作品的市场越广阔。”周博没有表态,静静等着何欢的下文。何欢觉得自己像是在课堂上回答问题:

周家住着的是一幢三层的独立别墅,门前圈起了一个很大的花园,在寸土寸金的城市,这真是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奢侈。

关于周涛那个自己总结学术观点的事,有一回周博给了何欢答案:“一个画廊如果想生存,想展,就必须有自己的个性,靠这种独立的个性,吸引着人们来买画、卖画,而这种个性,是画廊的经营者赋予画廊的。

从22岁认识周涛,到28岁守寡,何欢和周涛一起生活了六年,何欢觉得这六年的生活如果用一个词概括,就是——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