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双手交握,一路大摇大摆穿过半座府邸,颇为招摇,引得众人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当夜,太守府内觥筹交错、笑声不歇,太子受到众人追捧,心中着实畅快,再加上左右美女环伺,酒性酣浓,不知不觉间便饮了个半醉。

“哼!我倒要看看你王氏如何只手遮天!”庾皇后拂袖起身,再次写信,交到内侍手中,冷声道,“这回不用我们自己的人,去交给李大人。”

“为陛下分忧,乃臣分内之事。”王述之唇边带笑,眸色却是微红,显然最近未曾好眠,“皇后应保重凤体,此处由臣守着便是。”

“你说我做什么!自己还不是一个样!”

信封里另塞了两封信,其中一封是司马善的笔迹,自然是写给他的,另一封笔迹陌生,应当就是元生写给陆子修的了。

一只流萤从纱幔的缝隙中钻进来,悄无声息地在他们二人之间飞过,细微的流光在王述之深沉的黑眸中一闪而逝,他收紧手臂,在司马嵘额间亲了亲,无声而笑。

这丞相府中,上上下下都是极有眼力的,如今俨然是所有人都将他当作半个府主来看了,但凡王述之不在时,一切都由他说了算。

庾茂被削去兵权,太子亦是急得上火,亏得庾皇后千叮咛万嘱咐,才注意分寸,未惹皇帝怒,只是一夜间变得如履薄冰,这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王述之却顾不得取笑他,反倒是眼眸更加幽邃,见他弯腰时,未及擦干的腰臀在长衫下曲线毕露,忍不住气息粗重起来,紧了紧喉咙:“晏清……”

王述之立时有所察觉,侧头看着他,见他面色苍白,忙抬手在他额头摸了摸,似有些微热,心口顿时抽紧,对一旁的护卫道:“快去拿一身干松的衣衫来。”

庾茂和王豫一向不合,只偶尔做一些面上的功夫,这次庾茂吃了败仗,他的大军灰溜溜回去了,只留了一些亲兵在身边,而王豫则带着二十万人马赶赴京城,因此晚上扎营时,庾茂自觉颜面羞愧,有意和他们离得远一些,隔河相望,没曾想却因隔着一条河出了这档子事。

这一晚,京城内表面一派祥和,内里却暗潮汹涌,普通百姓或许睡熟了不曾察觉多大的动静,可那些混迹朝堂的老精怪却一定是有所惊动了,毕竟他们比百姓住得离皇宫近,宫门口的大火他们未必不知晓,再加上乌衣巷那么大的动静,也早该察觉了。

领路内侍吓一大跳,后面几名禁卫军更是傻了眼,他们只看到白光一闪,接着丞相大人就追着那白色物件掉入水中,只不过眨眼的功夫,竟没来得及伸手将人拉住。

幕府的护卫面面相觑,不敢再随意上前拦人。

没多久,外面再次响起脚步声,王述之一听便知是司马嵘过来了,连忙抬头,眸中黯沉之色迅速散了几分,如浓墨中兑了水,变得清浅柔和。

王述之却只是浅浅一笑,显然并未将他的怒气放在心中。

司马嵘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示弱模样,压抑了许久的感忽地涨潮般在心中肆虐漫溢,止都止不住,似乎那浪头再高一些,就会将高高亘立的厚墙冲垮。

王述之顿了顿,未再有意亲近,只含笑道:\\\\\\\\\\\\\\\”晏清,我最喜爱看你登高望远,你可知为何?”

司马嵘听得心跳加速,急促地喘了一声,紧蹙的眉头下,两扇沾着水珠的睫毛连连轻颤,下意识抬手按在他肩上,往外推。

司马嵘神色淡然,实际上心中却起了不小的波澜,同时也暗自庆幸,若不是王述之及时赶到,陆子修绝对没有那么好打,自己老实承认的下场恐怕真是要被严刑逼供,落半条命也极有可能。

司马嵘再次叹气,却不答他的话。

“你与那元生的性子可是大相径庭,我既然将你抓来,自然是早已将你们二人的行举止与喜好憎恶调查得一清二楚,你与其狡辩,倒不如老老实实交代,冒充元生,究竟要做什么?可是要对丞相不利?”

皇帝点头道:“嗯,朕已下旨召永康王入京,此事押后再议。”

“嗯——”司马嵘口中溢出一丝轻哼,猛地惊醒,连忙将他推开,自己则万分狼狈地撑起身子,急急往后退,正准备起身,后腰却忽然磕到一块硬角,顿时剧痛,“嘶——”

庾皇后惊闻消息,连夜偷偷派人出城迎接,听说太子病了一路,心口大痛,原地转了几圈,急急传消息叫太子装晕,自己则跑到皇帝跟前扑通跪下,垂着眼泪戚戚道:“昌儿一向孝顺,外面那些传也不知怎么起来的,定是有什么误会……”

于俊达大惊:“你轻慢太子殿下也就罢了,见了圣旨竟还不放人,难道是永康王授意的?!”

太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看清面前的形势,顿时惊得面如菜色,一时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跳起来急急喊道:“马!马呢!”

行到中间时,车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喀嚓”声,太子倒也机敏,察觉这有些像是木板断裂了,立刻睁开双眼,正要开口问询,忽然马车后轮一颠,身子随之一歪,整个人都仰躺下去,顿时惊得面如土色:“于大人!”

入了山,见到密林中有一间简陋的木屋,尚未靠近便远远闻到各色药草混杂的清香,木屋附近的药泉白烟袅袅、热气蒸腾,只不过元生今日已在里面浸泡过几个时辰,此时正在屋内歇息。

皇帝听得戒心更重,遂决定命人前去查探一番。

永康王一愣:“丞相不是说清清姑娘对你不冷不热么?怎的又吃起醋来了?”

司马嵘忍无可忍,皱了皱眉便要起身,立即被王蕴之按住,顿时心生不悦,不由朝她冷冷瞥了一眼,可想着她年纪尚小,又不好对他作,只好忍耐着深吸口气。

“属下的确喜欢。”

夏知章心中大定:“多谢丞相!”

寺中主持面色哀痛,递给他一封信:“夏檀越,这是在角落找到的。”

虽开口闭口自称属下,可这语气却是愈来愈缺少敬意了。

“是。”司马嵘蹙了蹙眉,咬牙道,“烦请丞相快一些,属下觉得冷。”

王述之低低笑了一声,将他被角掖紧:“你先歇着,我很快回来。”说着便起身,敛了笑意,踱步而出。

夏永思闭了闭眼,有些无奈:“胡乱语!你懂什么?”

王述之恍若未闻,长长叹息一声,自顾自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无以为报。”

王述之寒生道:“那刺客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