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皇后暗中咬了咬牙,冲他微微一笑:“丞相不必急着进去,太后正在里面,想必不希望被人打扰。”说着又狠狠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可丞相只待片刻就走了呀,比往日生疏多了,丞相毕竟是孝子,说不定久而久之,就当真听从夫人的话了呢?其实,晏清公子不跟着丞相也好……”

他收起司马善的那封,将元生的信拆开来快速扫了一遍,这是他为了兑现当初对陆子修的承诺,特地让元生写了送来的,好叫陆子修安心,以后少在自己身上打主意,想不到这元生竟十分沉得住气,通篇只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字里行间都表明他过得极好,至于他身在何处,为何不露面,只字未提。

王述之半夜醒过来,感觉怀中的人睡得极不安稳,垂眼认真地看着他,一手在他后背轻抚。

司马嵘虽对于众人的误解有些无奈,却也懒得去解释清楚,正所谓越描越黑,便只能由他们去了。

庾皇后自入宫以来一直受尽万般荣宠,何曾被他指着鼻子骂过,顿时就白了脸色,怔怔地看着他。

司马嵘正为自己的别扭无地自容,闻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嗯?”

王豫气不打一处来,身上的湿衣也顾不得换,径直走到案前重重坐下。

王豫听得一愣,随即大笑不止:“哈哈哈哈!摔伤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得去瞧瞧!”说着起身拿起佩刀,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啊?”那人脸色急变,连忙回头,却见身后的院子里空空如也,心下一紧,知道自己着了道。

“丞相落水了!快去将人拉上来!”随着内侍一声大喊,两名禁卫军接连跳入水中,另留了二人在岸上等候。

已经到了这一步,赵长史对他不相信也得相信,自然没有异议,正要再嘱咐两句,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

司马嵘一见他的装扮,愣了一下:“丞相要入宫?”

“太子殿下此差矣。”王述之笑模笑样地看着他,叹道,“下官着实是一番好意啊!齐大人虽不在东宫就职,可他名下的门生皆是德才俱佳之人,走到哪里都备受褒赞,太子若得齐大人亲授,想必三个月后定会给皇上惊喜。”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司马嵘感觉他的手松了力道,听他气息绵长舒缓,这才知道他是真醉了,便慢慢将手抽出来,改为撑在他身侧,静静凝视着他的脸。

王述之交待完,侧头朝司马嵘看了看,眼中的浅笑添了些暖意,起身走到他处理公文的案头,随手翻了翻,微微蹙眉,接着便喊他随自己出去,拉着他登上山顶,转身看着他:“晏清,在幕府这些天,可还习惯?”

王述之双手一紧,将拉开的距离再次收近,抬头含住他耳垂轻轻啃咬,低哑道:“你这欲拒还迎的模样,可是在撩拨我?”

司马嵘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陆大人若是能替我守口如瓶,我定会将元生完璧归赵,若是不能,你恐怕有生之年都难再见他一面。”

陆子修微露愠色:“说!”

“本名。”

王氏一党中立刻有位须花白的官颤颤出列,高声道:“皇上万不可因太子年少而过分纵容,永康王是否说谎,与太子孝与不孝并无关联。难道永康王蒙蔽圣听,太子便可对他不孝了么?”

司马嵘面上微微烫,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么一个无赖之徒,心知只要再多使一分力,推不开他并非难事,可双手却不听使唤,颇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

庾皇后在皇帝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楚楚可怜的弱小模样,这么一垂泪,皇帝哪里还硬得下心来责备,只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好好语地哄:“一切待昌儿回宫再说,事究竟如何,总要问个清楚明白,朕是不会随意相信那些无稽之的。”

于俊达也慌了神,一边挣扎一边好好语道:“这位的确是当今太子,我们可是带了信物的。”

马为稀缺之物,带得并不多,此时因受到惊吓正拼命地挣脱,一旦被人松了绳索,立刻就撒开蹄子乱闯着往外冲,几匹胆小的犹豫之下让人牵住,看到别的马冲出去,也跟着跑向火圈,将拉着绳子的人拖得拽倒在地,迅速淹没在火势中。

太子一听顿时心中大定,因嫌外面凉,也就不再多,满意地放下帘子缩回去了。

司马善进去时,元生正斜靠在竹榻上,手中合着一本薄册,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解析医理,而窗边则站着一位白须老者,背对他面带微笑地聆听。

永康王让多年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忽染大病,卧榻不起,病重中无比想念京中的亲人,不免日夜垂泪,于是上书恳请皇帝允他回京安度晚年。

“唉……下官今日算是想明白了,清清之所以不冷不热,正是因为他吃醋,心中埋怨呐!”王述之说着手一动,猛地将司马嵘拽倒,一手压在他胸口,强迫他仰躺在自己膝上,低头笑看着他,“清清,我说得可对?”

司马嵘冷着脸:“丞相还等着我过去,耽搁不得。”说着便要往外走。

“以及画中的意。”

夏知章此趟前来为的就是这桩事,眼下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双目亮起,忙行了一个大礼,语无伦次地说了好一番感激之,又极是恭敬道:“丞相对下官有知遇之恩,下官愿为丞相效犬马之劳!”

这封信是夏永思在激烈挣扎时从那人身上不小心抓出来的,当时二人皆未注意它摔落在角落处,夏知章接过去打开来看,见是夏永思写给太子陈明始末并请罪的书信,心中一跳,忙问:“哪个角落?”

“哎哎!别乱动!”王述之见他抬手欲擦,急忙将他的手握住,对上他几乎喷火的两只眸子,忍不住大笑,“乱擦会变成花脸,不擦还可算美人痣,你可要好好权衡一番才是,哈哈哈哈!”

王述之朝角落的炭炉淡淡瞥一眼,笑起来,收回手,转身在盆里拧了帕子,开始替他擦身,目光朝他脸上扫过去,想着他虽然拒绝自己帮他擦身,语气却淡然得很,面上更无半丝惶恐,便道:“晏清,若是我没猜错,你应是在大户人家出生的罢?”

“晏清竟会在意此事?”王述之面露惊喜,“你放心,此事可一不可再,许过一次便不许了,我不会让你吃醋的。”

夏知章诧异许久,听她一五一十说完,很快恢复冷静:“怕是没这么简单,你先回去,我还有话要问永思。”

王述之轻叹一声,笑起来,倾身靠过去,抬手摸上他鬓角,细细摩挲着,低声道:“刚来府中时,你可是连我饥寒饱暖都不放在心上的……”

护卫抱了抱拳:“未曾。”

夏知章讪讪地笑了笑:“下官世侄方从京中回来,听他提起过,想着丞相返回会稽必要路过此处,便早早在此迎候,还望丞相不计寒舍酒劣菜拙。”

王述之忙直起身,抬手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