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王一脸受伤,连声哀叹:“唉……侄儿性子真是急躁,即便有再大的误会,咱们也是亲伯侄啊,伯父又岂会拿你的性命当儿戏?咳咳……唉,伯父心中真是……”

太子一行如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逃走了,心中又是堵又是恨。

“是。”

外面答:“正是。”

谢卓听得愣住:“山中?”

“我自然有。”王述之笑意盎然,“我的身后,是整个琅琊王氏的兴衰荣辱,我的面前……是你。”

“不必了,有清清在此即可。”王述之虽对她毫无感觉,可毕竟她是母亲为自己找来的,因此对她倒也客气。

“啊!”王蕴之双目圆睁,见了鬼似的瞪着他,又将他上上下下一打量,最后“噗嗤”一声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还在猜,究竟是来了个女毛贼,还是晏清兄私藏了一个相好的!你怎么男扮女装了?”

“……”司马嵘不明所以,定了定神,“是。”

夏知章话说得客气,事实上,他早已打探清楚,王晏清为奴仆出身,与自己猜测的高贵身份相去十万八千里,不过如今他有求于人,总要找个好的由头才好上门,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王述之对那奴仆青眼有加,自己将错就错,巴结一番也是有利无害。

那人不甚在意地将信接过去,又道:“以丞相的心思,想要查明此事并不难,他为何没有为难你?”

他深深记得上辈子那场宫变,因此心中一直将王氏当做反贼来看,也始终坚信,王氏支持四皇子是看中了他的易于控制,一旦四皇子登基,将来整个江山便彻底送入王氏手中。

司马嵘脑中空了片刻,垂眼定了定神。

“丞相误会了。”司马嵘紧了紧喉咙,“属下救丞相时,并未想到那些,只是……不希望见到丞相出事。”

此事想要查清并不难,当日行刺很显然是要将王述之置于死地,即便有诸多疏漏之处,事后也是死无对证,如今王述之还活着,想要再取其性命便是难于登天,夏知章若是不将此事解决个清楚明白,往后别说仕途如何,怕是连整个夏氏家族都会陷入困境。

司马嵘顿了顿,点点头未再挣扎,让他小心翼翼扶着坐起来。

司马嵘见那护卫冻得直打颤,转向王述之,费力道:“我们也入水,将船翻过去,或许还能一用。”

王述之笑着将帘子放下,看向司马嵘:“晏清——”

陆子修见他如此慷慨地为元生题字,心中早已起了波澜,想到如今元生颇受重用,不免疑云丛生,面上却一如既往的温和,双手接过,笑道:“丞相一字千金,下官今日可是得了大便宜。”说着低头看画,面色骤然一变。

司马嵘心中一跳,镇定地与他对视。

司马嵘好气又好笑:“丞相昏迷不醒,属下却抚琴奏曲,这要传出去怕是更不得了。”

司马嵘再次点头:“既为神医,理当如此。”

陆子修见他不吭声,眸色又黯淡几分:“我今日来,是向你辞行的,待我回去交代一番,年后便进京述职。一切安顿好后,你便回来罢,去我那里住。”

“大司马久经沙场,寒冬擂鼓也曾有过,又岂是那么容易败的?更何况如今秦国内耗颇大,对兖州张勤的增援怕是会有些敷衍。”

二人下山,入了幕府正厅,里面竟已有不少人在候着了,见到王述之纷纷上前行礼,一个比一个焦急:“丞相呐,您怎么还没个动静?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什么?!”司马甫面色大变。

白日晴好,想不到夜里竟起了风雨。

一番舞蹈伺候,两名胡姬齐齐拥上来伺候他们饮酒,绿竹嗓音柔中带沉,另一名胡姬则柔中带俏,司马嵘听得直打哆嗦,厌恶归厌恶,却将她们的话字字不落地捉进耳中,心中冷笑:果真不是简单的娼妓。

“谢陛下体恤!臣感激不尽!”王述之连忙下跪叩。

司马善摩挲下颌的手顿住,思绪一转,大惊失色,瞪直了眼看他。

“多谢丞相。”

入了议事厅,很快便有一拨人迎上来拱手行礼,直起身后抬眼一看,见王述之身后跟着的少年眉宇不凡,气度隐现,不由齐齐愣住。

司马嵘领命,先去给太子与四皇子斟酒,见他们只随意扫了一眼,果真没认出自己,顿时心中大定,又去给司马善斟酒。

新亭外侍卫林立,新亭内清声朗朗,甚至有人将自带的琴取出来助兴,酒酣之际,颇似当年竹林七贤的盛况,王述之斜倚矮几,笑意盎然,目光随意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陆子修的脸上,笑意更浓,偏头朝司马嵘招了招手中如意。

“咦?这不是上次见到的公子吗?原来他是丞相身边的人,难怪长得如此俊俏!”

“说得好!”王述之拿如意在他脑门上敲了敲,又笑容满面地朝架子上随意一指,“赏你一幅字画,去挑吧,挑剩下来再替皇上挑一副。”

司马嵘没料到他手劲这么大,当即一个踉跄,连忙跟上去,此时顾不得多想,不会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手忙脚乱地替他换上繁杂的朝服。

王亭急忙闪身挡在他前面:“大人稍待片刻,小人先进去瞧瞧。”

“快关门!”王述之拿笏板指指他身旁的大门。

王述之等待的空档将管事喊进来,把先前几人的差事一一吩咐下去,随后便挥挥手将他们打走了,他今日也着实是闲得慌,连这种小事都要亲力亲为,现在又无事可做了,便打了个哈欠继续摆弄棋子。

“回大司马,丞相他……去了秦淮河……”声音唯唯诺诺的,想必是府中的下人。

“你你你……你是不是元生啊?”

王述之笑起来,不假思索道:“可以。”

司马嵘愕然地看着他。

王述之竟异常喜欢他这怔的模样,笑意更深:“你打算如何利用我?”

司马嵘一时傻了眼,见他眸中清泉潋滟,竟异常高兴似的,忽地有些担心他是否脑子坏了。

“嗯?”王述之目光紧锁,“不想说?”

司马嵘忽然不敢正视他,心中阵阵虚:“无可奉告,丞相愿信则信。”

王述之心中分外满足,能将他的嘴巴撬开已经实属不易,哪里还会再步步紧逼,便笑吟吟收紧手臂,让他贴向自己:“那你对我心意如何?”

司马嵘再次傻眼,轻咳一声将他推开,重新靠在车厢壁上,撇开目光不看他:“方才已经说了,我在利用你。”

王述之并无半丝恼意,俯身靠过去:“那你喜欢我么?”

司马嵘愣住,面色大窘。

王述之眉开眼笑,语气却颇为幽怨:“唉……以为好歹能换回一丝真心,到头来却是自己一厢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