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嵘狼狈地闭上眼,深吸口气,轻声道:“好多了。”

王述之一手将司马嵘搂紧,后退半步,另一手抬起,手指含在口中,朝岸边吹了一道嘹亮尖锐的口哨,见船夫又从蓑衣中抽出一把刀,直直砍过来,连忙抱着人闪身避开,一手迅速抓住船夫的手腕,施力狠狠一扭,刀刃一转,朝他伸过来的另一只手砍下去。

司马嵘趁机迅速后退,让他双臂一空,见他愕然怔愣,不由面上微露窘色,立刻转身狼狈地掀帘而出:“停车。”

司马嵘倒是不觉得累,只不过这二人你辩我驳谈得尽兴,在他耳中听来却十分无趣,枯坐久了不免有些困意,想着这次出门只有一辆马车,后面那辆是陆子修的,忙振作精神回道:“多谢陆公子,我现下已无困意了。”

“啊……”司马善眨眨眼,“正是。”

“都走了。”

“对了,你上回有件事未曾说完便急着走了,究竟是要我带他去找谁?”

陆子修闻声抬头,见到他立刻露出笑意,起身大步走过来:“元生!”

众人见此,也不敢多留,纷纷告辞。

司马嵘目光悠远,抿紧唇半响不语。

此时,大殿内尚在朝议,王述之禀道:“近几年入豫州的流民皆已得到妥善安置,梁大人实遭冤枉,至于太子殿下所的流民遍野,臣已着人查清,此事虽属实,却是近两月才有的,且恰恰就在贺礼消失前后。”

而此时,王述之也已回到丞相府,却不换朝服,不入门槛,直直站在院子里举目叹息。

很快,老鸨领着一名女子款步而来,那女子的确如她所,高大粗犷一些,即便如此,顾盼间也是媚意横生。

王述之欲又止,最后笑了笑:“太子殿下在此,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臣前来却为小事一桩,怎可赶在太子殿下前头?不妨臣先告退,稍后再行禀报?”

“嗯?”司马嵘低头看看自己,“哪里不像?”

司马嵘点头道了声谢,想起自己还饿着肚子,便捡了块糕点扔进口中,这才掸掸衣袖匆忙出门。

司马嵘忆起自己上辈子到死都是无字,不由心中酸楚,想不到本该由长辈放在心上的事,如今却由王述之提起,一时脑中有些纷乱,连忙垂眼遮住心绪,感激应道:“丞相有心了,属下很喜欢。”

司马嵘点点头:“好些了,有劳丞相挂心。”

亭内众人并未踌躇多久,就听陆子修开口应道:“老丞相一心为国,虽已身故,犹在耳,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我等哪怕才疏学浅,也应敬仰效之。”

字画没问题,贺礼一案已在暗中调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那就只有先前马车被毁的事了,而太子与王氏的明争暗斗暂时轮不到自己插嘴,司马嵘斟酌了一番,道:“丞相可是觉得今日丢面子了?”

司马嵘迟疑一瞬,开口道:“小人本不该逾越,只是如今战火频仍,朝廷应节俭开支,皇上与诸位大臣更应身先士卒,若豪奢成性、贪鄙成风,别说收复北方国土,能否偏安一隅都尚为未知。”

王述之敛了唇边笑意,接过拜帖未看一眼,挥了挥手中如意:“让他进来。”

“哎!无妨!”吴曾笑应道,“月色正好,又有如此动听的弦乐,哪里需要歇着,再等片刻。”

“可是两边相对,和玉如意上面那种云纹图差不多?”

“是。”司马嵘起身,走过去跪坐下来,拾袖开始研墨。

司马嵘心说您太瞧得起我这个贱奴了,脸上却摆出唯唯诺诺的模样:“回大人,小人对此事并不知。”

司马嵘冷冷看着他们:“你们叫我元生?”

夏永思忽地有些无措,咬牙半晌,最后似下了极大的决心,苍白着脸道:“叔父何苦逼我?你就将我交给丞相,此事便算私怨,顶多赐我一死,今后即便丞相有心为难,叔父还可倚仗太子,须知,太子才是将来的一国之君,王氏再权倾朝野,终究身为人臣啊!”

夏知章忽地坐不住了,手指颤颤地将他拉起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夏永思踌躇不语。

夏知章深吸口气:“难怪你有恃无恐,可是太子许了你什么好处?”

“正是。”夏永思看着他,“与其投靠王氏,不如亲近太子,那王丞相是只狐狸,太子却礼贤下士……”

“胡闹!你这是被利用了!”夏知章气得面色铁青,一时没了主意,“本想叫你供出幕后之人,挽回你一条性命,可如今那人却是太子,这可如何收场?”

夏永思神色恢复镇定:“叔父不必想了,还是将我一人交出去为好。”

“夏大人。”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夏知章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疾步走出门外:“裴大人,你怎么……怎么……”说着朝左右看看,见周围的下人一个个低垂脑袋,怒道,“怎么有人来了也不通传一声?怠慢了裴大人你们担当得起么!”

裴亮面无波澜,摆了摆手:“夏大人不必责怪他们,他们并未看见在下。”

“呃……”夏知章看着他,一头雾水。

裴亮抬手指指:“方才瞧着周围一片冰天雪地,景致极美,在下忍不住便坐在屋顶赏了片刻。”

“……”夏知章额角青筋直跳。

“夏大人若是查清了,便去丞相那里回话罢。”裴亮说完再不多,转身便走,这回倒是走的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