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嵘挣脱王述之的怀抱,猛地蹲身扑过去,抓着船夫的脚踝便是一拖。

王述之力道收紧,直直看着他。

司马嵘应道:“丞相与陆公子皆高雅之士,玄味永,属下才疏学浅,不能窥其一二。”

王述之含笑走到近前,拱手见礼:“真是巧的很,下官见过景王殿下。”

“丞相还晕着呢,想见也见不了啊!”王亭与王阁嘀嘀咕咕一番,满心忧虑地让司马嵘打走了。

司马嵘侧头看他,觉得他那两只眼珠子如同饿狼似的闪着幽幽的光,好笑道:“我原本以为你打探消息是怕我闷得慌,如今看来,这就是你的独门趣味啊!”

陆子修微微一怔,眸色黯淡下来,唇边的笑意含着一丝苦涩:“你在丞相府可住得习惯?”

“秦王岂是那么好对付的?即便庾大将军侥幸胜了,伯父也可以趁机提议继续北伐,到那时庾氏大军已经人疲马乏,重任自然还是落在伯父的肩头。”

司马嵘随口应道:“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司马昌双手一紧:“什么人?”

“唉……那倒不是。”

司马嵘看了看,再次摇头。

王述之连连摆手,笑眯眯道:“不妥不妥,臣之事的确不甚要紧。”

“唔……”司马善摇头,“或许不能,瞧他那眼神活像个受气包……”

王述之冲他招了招手,笑道:“方才碰上吴大人了,我闻见他船上香味浓郁,便讨了些酒菜过来,你尝尝。”

说着抬起双眼,一下子望进司马嵘沉沉幽幽的眸子里,忽然觉得这双黑眸有着极深的漩涡,让人移不开目光,竟也跟着怔住了。

司马嵘一抬眼便撞进他近在咫尺的深邃瞳孔中,忽然有些怔,忙又垂眼盯着身下坐席。

此话一出,厅内寂静了片刻,并非无人知晓答案,而是大家都在心中琢磨该不该回应这句话,或者如何回应。

司马嵘暗笑他故作姿态,面上却只能憋着,正色道:“丞相不必担心,先前摔下马车时离宫门不远,周围并无百姓,亲眼见到的只有诸位大臣。”

“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这位单大人上前跪拜在地,面色焦急:“丞相,大事不好!”

吴曾乃太子心腹,说是在临近的船上赏月,瞧见丞相的画舫便冒昧前来叨扰,说是冒昧,可听闻丞相喝醉了却一直不肯走,厚脸厚皮地留在外面,笑眯眯道:“那下官等丞相酒醒了再行问候。”

司马嵘心惊之余激动得双手有些颤抖,束好腰带转身看着他,微笑道:“我也不曾注意磕在什么地方,没伤口就不要紧,你快忙你的去吧。”

王述之微蹙眉头:“稀奇,你怎么不说你会劈柴、挑水、打扫院落?”

“小人记住了。”司马嵘应是应了,心中却觉得莫名,家奴除了会干活儿,与财物无异,没听说过财物能自己开口说话的,财物归谁,那得丞相吩咐才行,这陆大人恐怕也就是知会一声敲打敲打他。

司马嵘趁他们不注意,就近夺过一人手中的鞭绳,抓着他的手背到后面三下两下就牢牢捆在树上。

王述之恍若未闻,长长叹息一声,自顾自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却无以为报。”

“丞相不必……”

“为今之计,也只有以身相许了。”

司马嵘:“……”

王述之肃了肃眉目,一派正色道:“你也不必客气,我心甘愿的。”说着不管司马嵘难看的脸色,俯身在他眼角似有似无地印了一记。

司马嵘吓一大跳,直着双眼懵住了,眼角那一处袭来的暖意如同扔下的火苗,灼烫之感迅速往四周蔓延开来。

王述之见他魂游天外,低沉地笑了一声,引得他转目怒瞪着自己,却也不以为意,拂袖一派潇洒地站起来,扬声道:“裴亮,进来。”

司马嵘只好定了定神,将先前那些乱糟糟的心绪拂开。

裴亮进来后抱了抱拳:“丞相,那刺客已经招供。”

“嗯。”王述之点头,“夏太守呢?”

“在外面候着。”

王述之微露嘲讽,笑道:“还没走?”

“是,夏太守说是要向丞相当面请罪。”

“让他进来罢。”

夏知章早已跪得双膝麻,几乎失了直觉,身子也冻得直打哆嗦,起身后偷偷在膝上揉了半晌才渐能走路,进屋后目光朝榻上的司马嵘扫了一眼,心惊不已,再次跪地长揖:“下官治郡不当,竟让宵小之徒作恶,害丞相与晏清公子受惊,是下官之罪,下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丞相与晏清公子一个交代!”

王述之在司马嵘身旁坐下,含笑道:“夏大人快快请起,此事也不能完全怪罪到你的头上,实在是本相大意啊,想不到游个太湖也能遭遇刺客,若是夏大人留在船上,怕是也要遭罪啊!”

夏知章一听,心中敲鼓敲得更为厉害,事如此凑巧,自己被怀疑也是理之中的事,只好暗中抹了把冷汗,恭敬道:“看来贼人对下官与丞相的行踪观察密切,下官这就回去亲自监督此案。”

“嗯。”王述之不辨喜怒地应了一声。

夏知章又朝司马嵘觑了一眼,见他眸色清冷地打量自己,心里不由咯噔一声,上前两步再次跪地,恭敬之色更甚:“晏清公子受了伤,下官难辞其咎,望晏清公子给下官一个恕罪的机会,到寒舍来休养身子,下官必会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