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颜忻”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旋即发出惊天的哀号,一腔黑血溅在墙上,整个人如同点燃的炮竹,化成了支离破碎的灰烬。

“不好!天象有变,祸星凶现!”褐衣男子大惊失色:“快去凤仪宫,倘若让妖女出世,天下定将大乱!”

“逸儿,你怎么了?”太后担忧地问道,南宫逸辰才发现除了自己,其它人并无异常,难道、这个颜忻,只有他能看到?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凌若柔如往昔般温柔沉默,在凤仪宫安静养病;国师伤好之后做法救醒了颜如雪,颜氏姐妹继续恃宠而骄;被烧毁的玉宇阁也在重建之中,不足三月便恢复了之前的堂皇;而那个清冷的女子,则重返被遗忘的角落,因为极少有人提及,竟好像从未出现过。

“逸儿,着火的时候国师正在入定,因此受了重伤,太医正在医治呢。”太后叹了口气:“皇后和雪贵嫔情形如何?”

“我可以给你我的、魂魄。”最后两个字凌若柔只张了个口型,似乎也知晓潜藏在暗处的窥视,但颜忻还是慌忙捂住了她的嘴,目光复杂地望着她。

“嗯、”颜如雪呻吟着,缓缓睁开眼睛,众人松了口气。南宫靖天却疲惫地扶着墙,喷出一口黑血。

“原来她这么恨我。”南宫逸辰长叹了口气。

“回皇上,颜御女已经回去了。”戴总管说道。

颜垚年满十六就辞别父母,说要去求仙问道,众人以为他看破红尘修仙去了。没想到三年后他却带回来一个女子,说无意中救了女子一命,她定要以身相许,只得带回家中。

他还捂住她的嘴,让她别把水漓吵醒。

……

“神医来过了。”司徒翊用裹着碎冰的丝帕擦拭水漓滚烫的额头,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像湲湲流逝的生命。

“翊,不行——”水漓迷迷糊糊中却警觉地将司徒翊推开:“我们没有缘分,不能一错再错了,你以后会遇到真正、”

众人以为水漓定是前来央求,让皇上恩准她去南疆探望,没想到她虽然眼中含泪却思绪清明:“父皇,家父如今身体抱恙,返京路途遥远,只怕禁不起舟车劳顿,还请皇上恩准他回乡养病吧。”

“翊、”水漓正要说什么,却突然站起身退到几步之外。

“漓姐姐,你明天真的要去找徐婉婉吗?”

在皇后的暗示下,众人开始对水漓敬而远之,她却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不以为意。就像她说的,自己进宫就是为了保护司徒翊,除此之外都是浮云。

自己有什么理由生气呢?该抱怨的分明是她,原本可以惬意地在将军府做掌上明珠,却到森冷的皇宫做陪侍,忍受着太子的无理取闹。

女官海棠瞥了水漓一眼:“殿下还,交杯酒留着立皇后的时候再喝吧。”

“她会不会是被水漓鬼魂附体,回来迷惑陛下?”

“启禀陛下,淑妃娘娘她、她的手没了……”

内侍将手镯用漆盘呈了上来,竟然还在旁边放了一张驱邪的符咒。

“公公,您看那——”太监连指都不敢指,只向一旁的草丛使了个眼色,夏忠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司徒翊说,如果离开龙吟殿,他会死。

“别担心,他没事的,你回去吧。”清脆的声音响起,我眯起眼睛,看到一个年岁跟我相仿的女孩捡起面纱,递还给女子。她的眸光纯澈而镇定,安慰地摸了摸女子的手背,我不由为自己方才的恐惧感到歉疚。

“青容华,此事别对任何人提起。”女孩接过女子手中的莲花灯。

“公主放心。”

“赶紧起来吧,我可没功夫照顾你。”

“你是哪个公主?”我站起身,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她一袭水色纱衫,月白色丝裙,乌发披散着,只戴了一个花冠,清秀明媚,宛若云中的仙子。

“什么哪个?你不就我一个妹妹嘛。”女孩撇撇嘴:“怎么当哥哥的,对自己妹妹太不上心了吧。”

“南宫曦?”我诧异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伶牙俐齿的女孩:“你不是、不能说话吗?”

皓月,晨曦。是国师给我们兄妹取的名字,我出生在前日子夜,她出生在次日清晨。

相传她出生时祥光漫天,还被预言为下一任的国师,但众人皆不相信,因为她是个哑巴。皇后亦不辩解,只是紧紧将女儿护在怀中,命人关上了凤仪宫的大门。而父皇也抱着传说中的妖女,将所有人拒在御书房之外。

“对着一群装瞎的人,我装哑有什么不对。”南宫曦耸耸肩:“就是比较同情你,每天都要跟那些人在一起。你也是来看颜忻的么?”

“颜忻?你是说父皇书房里的那个妖女?”

“你才是妖女呢!”南宫曦生气地拍了我一掌,我眼前闪起了点点星光。

“你不知道,她是很好很好的人……”南宫曦的声音竟有些哽咽,转身朝旁边的门走去,她没用匕首或利器,只在门上贴了一张黄符,斑驳的木门便缓缓打开了。

“你又没见过她,怎么知道她很好?”

“我在梦里见过。”

梦里?我的梦里也有一个女子……

我轻轻跟在南宫曦的身后,呼吸莫名变得急促,仿佛又回到了记忆深处的梦境,四周皆是虚无的寒冷。而这次,又会有怎样的遭遇?

“嘘——”

依稀有脚步声传来,南宫曦抓着我的胳膊,躲到了树后面。

这株枯瘦的梅树根本遮不住我们两个的身影,但美人在怀的父皇显然目不斜视,只深情地低着头,心翼翼地将女子放在廊下的贵妃榻上。

“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十年了,你怎么还没睡够呢?”

“今夜的月色真美,想不想看看?”我从不知道父皇的声音竟能这般温柔,他爱怜地看着榻上的女子,伸手轻抚她额间的发丝,一举一动,极尽呵护。

我转头望向南宫曦,她神情落寞,食指依然竖在唇边,并紧紧地按着,仿佛在提防有什么话会冲口而出。

一语成谶。她装作不能说话,是想躲开国师的宿命么?

“启禀皇上,赵将军求见,他说西疆战事有变。”内官隔着门禀告。

“知道了。”父皇为女子掩了掩披风,方起身离去。

他一走,南宫曦就急忙朝贵妃榻跑去,我踌躇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冷风沁骨,南宫曦轻轻拨开女子脸上的发丝,我低头一看,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父皇方才温柔怜惜的眼神、母妃和姨母们平日里嫉妒的言语,让我一点防备都没有,怎么想也该是个花容月貌的佳人,谁知竟是这般模样。

女子双目紧闭,菱唇泛白,瘦削的脸颊好似一弯残月,根本没有一丝生气。她还是人么?恐怕只是一具不会腐烂的尸身吧?

我惧怕地往后退了两步,南宫曦却依然镇定地站在旁边,探完女子的鼻息和眉心,又给她把脉。

“她都这样了,还有救嘛?就算你是以后的国师,恐怕也无法起死回生吧。”我皱着眉,目光落在那枯瘦的手上,这一看便再也无法移开。

女子的中指指尖,有一道伤痕,那是被咬破的痕迹。

我的心不可抑止地颤抖着,想赶紧逃离,却又像受到了什么指引般,想解开重重的迷雾。

“曦曦,你把她的手、放到……我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