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只看着南宫靖天的脸色由白变青,眉头越皱越深。突然,白光一闪,南宫逸辰惊愕地看见梦中的颜忻走了进来,她披散着头发,眉心的银针闪着诡艳的红光,怨愤的眼睛露出凶光,直直朝南宫靖天走去。

“我知道。”

“她这个样子,怎么救。”南宫逸辰扶住颜忻,示意颜如画松手:“不知国师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颜忻颦着眉,不想再听下去。

“急急如律令,灭!”

颜忻给青容华施完针后,轻轻放下帷幔,在床沿摆了一排泛着铜绿的铜钱。

次日,南宫逸辰醒来时颜忻早已不见踪影:“人呢?”

颜如画撇撇嘴,解释了一番。原来这位颜御女是她四叔颜垚的女儿,颜垚自和三个兄长不同,不爱学文习武,却喜欢关在房中研究奇门异术,颜太傅多次家法伺候依然屡教不改,最后只得随他去了。

司徒翊说,如果离开龙吟殿他会死。

“我在看前朝的古籍,里面记载了一个叫冰凌城的地方,相传那里冰雪如云、终年严寒,永远没有春天。等我找到路径,我们就过去,在那里相守百年。”

深夜,水漓幽幽转醒,倦怠的嘴角努力弯起弧度:“对不起,不是我想食言,而是这三年对我来说真的就是永远了……”

“漓姐姐,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司徒翊轻吻她的脸颊,紧紧拥着她纤细微凉的身体,想用温柔将这片冰雪融为缱绻的春水。

“皇上、皇后,太子妃求见。”内官禀告道,悄悄向司徒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等会别多话。

水漓低着头,轻抚手镯内侧的字迹——执子之手,与子白首。

“我们……”水漓沉吟着,指尖在司徒翊的掌心轻轻一划,宛若一颗流星划过他的生命线。

“翊儿,你一定要听母后的,水漓只是我们的棋子,绝不能对她动情,否则你恐怕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噩梦!”

司徒翊轻轻走到她身侧,伸手去碰她的唇角,他总觉得那淡粉色的菱唇有神奇的力量,能将幽幽的苦涩化作安宁的笑。

“我记得端丽姑姑成亲的时候有准备合卺酒杯,我和漓姐姐没有吗?”洞房花烛夜,司徒翊竟向女官讨要合卺金杯。

“就是柳美人进宫那夜开始出事的,真是不祥。”

“陛下、陛下,不好了……”内侍焦急地扣打着门环,惊恐的声音在偌大的寝殿里回荡,更觉骇人。柳曦不由往司徒翊怀里靠,司徒翊虽未拒绝,却也没有安抚,只保持着他的坐姿,淡漠如常:“何事?”

“手镯呢?”司徒翊突然开口道。

夏忠只得朝水月亭走去,半路上又飘起霏霏雪,和着幽幽的夜风,沁骨地冷。

皇宫里只有一个银发如雪的女子,水漓。可是,她已经死了三年……

回到女医苑时柳曦的心情还有些惘然,但一群宫娥太监已经迎了出来,脸上尽是谄媚的笑。原来太后下了懿旨,封柳曦为美人,今日起即可到龙吟殿陪侍。如今太后给司徒翊挑选女子已不再看重出生,这源于和他日益古怪的性情。司徒翊自三年前开始,就只在龙吟殿过夜,太后、皇后、掖庭令所精心挑选的各色美女,都未能使他离开龙吟殿半步。

太后心一横:“母后跟你直说吧,其实姚处士是、失踪多年的颜垚。他说颜忻出生时就带着煞星,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舍不得将其封印,只好锁住她的一魂三魄,好挟制她的灵力,不让她伤害无辜。谁知颜忻习性难改,一味地跟他对着干,如今闯下大祸,真让人痛心!”

“颜垚?我不认识他。”颜忻曾经冷蔑地形容自己的父亲。

南宫逸辰回头望了一眼宫墙上的黑色印迹,那是“颜忻”方才靠过的地方。他凝重地看着太后:“母后,你跟颜垚有什么交情吗?”

“这、”太后踌躇了一会,觉得事不宜迟,遂轻声开口:“我进宫之前,曾去仙云山礼佛,途中结识了离家游历的颜垚,我们算是故交,他的为人,我深信不疑。”

“我知道了,母后好生休息吧,我会处理好的。”南宫逸辰转身上马,朝玉宇阁奔去。

他到玉宇阁的时候,颜垚和南宫靖天正商量着什么,一旁的内侍连忙上前禀告,说皇后和忻嫔都藏在玉宇阁最顶层的隔间里。

“有劳了,我先上去看看。”南宫逸辰一改之前的态度,对颜垚点了个头。颜垚见他语气和善,颇为满意,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他:“皇上放心,我和国师已经商量妥当,即刻上楼摆阵做法。皇上也可同我们一起,最好能放松她们的警惕,让皇后饮下符水,就万事皆吉了。”

“好,我去试探一下。”

“皇上,妖女最擅长蛊惑人心,不论她说什么,你千万别听信。清冷高洁、与世无争是她惯用的伎俩,你再不可上当。”颜垚沉声警告,又递给南宫逸辰一道黑符,让他设法贴在颜忻的胸口。

“可她是你的女儿。”南宫逸辰声音怅然。

“家门不幸。”颜垚的心绪并未受到感染,似乎早已接受这个悲哀的事实。

南宫逸辰一级级地迈上台阶,偌大的阁楼静得让人窒息,脚下的台阶仿佛永远都走不完,他也不想走完,不想和那个清冷却妖异的女子对质。

微弱的呻吟声响起,南宫逸辰的心跟着一颤,他低头看手中泛着寒光的瓷瓶,剑眉紧拧。

“忻妹妹,他们为何要说这孩子是妖女……”凌若柔低泣着:“没道理连一个女孩都不肯放过,难道、”

“连你也动摇了?”颜忻的声音轻得好似花瓣上的露水,下一刻便要落入尘埃。

“不是的,我是担心现下的情形,她就是平安出生,只怕也活不下去……”

“你为何会选择让我救你?”

“这孩子在我腹中四个多月却一直没动,直到那天雪贵嫔抱恙,我在瑶华宫险些晕倒,你过来扶我的时候,她突然动了,我有预感,她在求你救她……”

“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吗?”颜忻的语气轻柔而坚定:“因为你怀的,是下一任的国师。”

“什么!”凌若柔吃了一惊,台阶上的南宫逸辰也差点摔倒。

一阵狂笑声传来,颜垚如移形换影般飘到玉宇阁的天台:“真能编啊,竟想让妖女做国师,你是预备建个妖国吗?”

“我想什么你未必知晓,你盘算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颜忻的声音从紧闭的门内传来,南宫逸辰自然看不见房内的情形,却感觉颜忻就凛凛地站在门后,雪色闪电洒下一地清辉。

“孽障!”颜垚抬手在空中一挥,“颜忻”竟突然现身,仿佛被缠线的人偶般,固定在他的面前。颜垚将青铜剑抵住“颜忻”的眉心:“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我击碎你的魂魄,你就永远都做不回人了。”

“随你。”颜忻声音清浅,丝毫不以为意。

“那就怪不得我了。”颜垚放下青铜剑,冷笑着对“颜忻”道:“你看,你的本体可是一点都不在乎你,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颜垚说完便将“颜忻”一扔,“颜忻”目露凶光,双眼幽红,如羽箭般飞进了门,门内传来凌若柔的惊叫。

“不,不要!忻妹妹……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