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恨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瞅了瞅四周,下车,一把拖她进去。

秦心回家。她追问详情。

到酒店,却没有如愿走脱。刘总说有个地方要带她去。就去了。

突然跳了起来,厨房,如果不是梦,厨房会有昨天的印记。经过餐桌的时候,他瞥到一张纸条。抽过来,是她留的:我走了。会想念你。

那女子身体凝住了。一阵后,她转过身来,如意料中的,有一个硕大虚假的笑。她在紧张吗?

“不就找个睡觉的地吗,怎么不敢住。”谭亭推开一扇门,将她的行李放进去,说:你的房间,喜不喜欢。

她木然的点头,忘了对方看不到她的点头。

他脸色有点白。

她坐到草丛上,静静看他画画。

逼问他:你就是因为别的女人跟若吟分的?

语声笑笑,反正我早晚要辞的。

求你了。她又感动又恐慌。凭自己的感觉一场风雨即将来到,会是狂风暴雨。而她还没有对他有相应的爱,因而愧疚,不想他因她遭到损伤。

又过阵子,秦心打电话来,说:人说了,你不出现他不走。求求你过来,他磨我要你手机号。我怕我心一软。

曾经自己,也是这样设计的。只是。

他一点惊喜都没有,淡淡说:怎么回了,不还要一个月吗?

他浅浅笑。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神情依然很从容。

又打她办公室电话,又是上次那女孩接的,迅速辨出他的声音,热切说:冯先生吗,找主任?哦,不巧,主任出了点事。

他看前面的路。不发一言。

他走近,很自然地拥过她,说,进房间说。怎么样?好些了?

哦,你真是,真是,对方不可置信的样子,而后欣喜道,啊,我说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好,我告诉你主任的手机。给他念了一串数字。他存进手机。看对方还不想挂的样子,想不如多探听一点信息,问:她什么时候走的?呆几天?

不做又怎能知道?生命有限。我必须投入我的生命。陈剑被路灯映亮的脸隐然还有一点圣洁的光泽。

他说,我令你恐惧了?同时放松自己的身体,是想好好跟她对话。

她没明白。只心忽然重重地跳了下,横过一片浓重的影。

拿了酒稍事应酬,他往阳台走,准备抽一支烟,居然有人冒失地撞上来,手里的酒于是无可避免地倾侧下去,全覆在那人身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胖了?”方圆看看自己,又看看语声,说。

的确是。语声顺势瞅过去,方圆的确胖了不少。

“反正一个人过,暴饮暴食,不在乎了。”方圆打着哈哈说。

语声说:对不起。

“哎,对不起啥啊。我跟他反正是交易。”这么说着,方圆眼里还是透出惘然。她坐下来,平静了会,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应该不会了。”语声答。

“为什么呀!”方圆有点激愤。自己依依不舍让出去了,可人家却不要了,这滋味实在不大好。

语声看着她,说不出话。

方圆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自尊的,离婚了,还老往这边跑。”

语声摇头。

方圆又叹了口气,说:“我这辈子,想来想去,最快乐和最痛苦的日子都是和陈剑在一起度过的。我爱过陈剑,失去了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你说他怎么能做到这样呢,不爱我,却能尽自己所能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真的是除了爱什么都给了。可是呢,越这样我就越贪,痛苦就这么来了。我为什么傻得去怀别人的孩子。那是因为他喜欢小孩。很喜欢。我们亲戚家的小孩都跟他处得很好。但是,他却只想要文语声的孩子。不肯跟我同房。我也一俗人,有欲望,又想用孩子去软化他,当然也想用孩子吓走你。结果适得其反。我和他现在做朋友,我懒得做生意,有时让他代为打点,他不在了,我干起来分外吃力,总是到这样的时候,就念叨起他。想想真遗憾,没办法俘虏他的心。爱真的很顽固,却又特无情。跟你说吧,他其实也很累。对我负疚,要对我好,可对我好又对你负疚,他的日子就在煎熬。我都看不下去,最后放手,也是为了解脱他的痛苦。可是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折腾来折腾去,要我,喜欢就在一起。”

可是,爱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人有尊严和底线。语声默默想。

又过几天,方圆来,大家一起吃中饭。席间,方圆说:至鸣要跟杜若订婚了。

语声猛抬头,感觉自己的突兀,又低下去,静听方圆说。

“杜若要去美国念书,双方家长都想在出国前把婚事定下来。杜若这小姑娘,我见过,很漂亮很可爱,至鸣跟她也很要好。去年大家一起去马尔代夫,我看到他教她打高尔夫,两人谈笑风生,很融洽呢,那时我想,这小子原来也会动心啊。跟你说,以前至鸣也交过一些女友,从来没超过一个礼拜的,跟杜若维持近一年了,这次绝对是真的了。哦,”方圆忽然想到什么,说,“这些你是不是不爱听?”

“哪会。”她笑,立即吞一口饭,将刚泛出来的某种奇怪的滋味咽下肚。想起曾经翻过杂志八卦,看到过冯至鸣和杜若在一起的相片。那时候研究了半天,看人家,人美名字也美,杜若,那可是屈原同志很喜欢佩带的一种香草啊。

“我看过杜若的照,真挺好看的。”她说。竭力想欢快一点,却没有如愿。她有点无法控制的低落。

方圆继续说着杜若的家世背景。语声却在米粒的咀嚼中失神想与冯至鸣的种种。

滚烫的身体,窒烈的吻,要融化成一滩泥的激情。

仅仅是吗?

“语声,有时候我想,我们是不是前生就是情侣,相约今生再会。兜兜转转,我们终于碰上,虽然意识已经不清楚了,但是身体有他们的语言。语声,我想是你忘了我。”

“语声,你真的,无所谓?两年过去了,你可以撇下我,然后再两年,然后,我什么都不是……我在你心上,什么都不是?”

……

真的无所谓吗?真的没有痕迹吗?

如果是,为什么这么惆怅,这么失落,甚至有些伤感?

“……至鸣呢?嘴巴凶,可人很好,跟他在一起很轻松,要嫁给他是种幸福……”方圆在说。

是。她知道。陈剑让她难过,他让她快乐。跟他在一起就算斗嘴也很快乐。可是爱情,究竟是痛苦时的无语凝噎还是大笑时的彻底放松?为什么我们只看得到那些腐蚀我们心灵的潮气,却感不到披挂在身上的热腾腾的阳光?难道就因为痛吗?

“他爱她?”她忽然说。并未看方圆,仿佛在问自己。

“这个,我不好说。不过婚是逃不掉的。”方圆好奇地盯着她,忽然微妙地笑了,说,“还是有点不舒服对吧,尽管你其实并不爱他。”

“我。”语声屏住了自己的内心的翻腾,说,“只要他幸福没什么。其实说起来,他那么出色,应该拥有最美好的。”

“的确。”方圆附了句。嘴角隐隐的笑意,有点张扬。语声辨得出,那是在说,你配不上。不过,的确。虽然失落,说到婚姻她从没想过跟他。所以,祝福吧。她当即也微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