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姬气急了说不出话来,回府直接让人把洛琳带进祠堂,“你给我跪着反省!往日里我教你的规矩你一点也没记在心上,堂堂将军府的小姐学宵小翻亲王府的墙,谁给你这样的胆子?传扬出去,你的名声不要了?往日我只说你活泼爱动,却不成想是这样没有心思不知轻重的。你这样一个未嫁的闺阁女儿家,一个丫鬟仆从不带,翻墙入亲王府,好心的说你宵小贼人行径,但凡有那坏了心肠的怎么说你?……”端亲王府的主子是没有成年,但端亲王府却也是有成年男人的。

新月逗了一会儿鱼,又让人去摘湖里的莲蓬,八月末九月初的莲蓬刚成,莲子未结,新月揉着玩了一会儿,似乎乏了,回到亭子里坐着吃了些点心,身体靠在亭子的栏杆上,望着天空沉思起来,然后就愁云满面,泪盈于睫。乌珠几人劝解了几句,新月似乎没听到一样只顾着哀怜,乌珠几人看自己的劝解不起作用,心里有些急。新月注意到她们,对她们笑了笑,说不关她们的事,她只不过是想起了不在的父母。格格哀悼过世的父母,她们几个伺候的丫头除了说格格节哀,自然不能说什么。

“爷早就任命了福总管,自然是当得。”萧葵温文地笑着,“有劳副总管带我两人在府里走一走,毕竟这就是我们住的家了,总要熟悉了。”

萧葵低着头不敢多看,步步小心,心里颇有林黛玉进荣国府的忐忑。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或许并不长,只是萧葵觉得过了很久,在一座宫殿台阶下停住了。不一会儿,听见里面传,“宣端亲王府世子克善,和硕格格新月觐见。”

“你这样哭有什么用呢?我听额娘说费扬古贝勒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安亲王在朝中位高权重。”看新月哭得更厉害了,洛琳有些手足无措,“别哭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商量一个办法。或许,你进宫求求太后……不行的话,我去求额娘,让额娘再进宫和太后商量商量。”

砚儿站在她身后,看着院子里举着蜡烛的侍女,皱了一下眉。

七纨和墨香普通跪下了。

新月站着呆住了,用帕子拭着眼泪,滚着眼泪笑着,“大家快起来!快起来!难为你们都记着我的生日。”克善那边的苏嬷嬷绢舒七纨也都来了。

亭子里新月和努达海站在一起,靠得很近,太远了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但新月脸上的笑容在雁姬看来分外刺眼。这个时候的新月是青春焕发的,美丽的,完全不见了那种我见犹怜的哀愁。

新月叫上了砚儿,换了衣服和洛琳出去了。看着新月的背影,萧葵眯起眼,英雄救美,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发生?

“我起夜时候,看到这里的门开着,想着是不是姐姐忘记关了,就进来看看。里间的门也开着,床上没有人。姐姐你睡得很沉,我喊了很久才叫醒你……”砚儿虽然惶急,仍然把事情交代得条理分明。

“云娃姐姐的女红也很好吗?这下,倒是和砚儿有缘了。”

新月睡得有些迷迷糊糊,“云娃,什么时辰了?”

绢舒仔细地拉了条薄被给他盖好,查检了一遍门窗,已经是夏六月,天气转暖,中午已经有了炽热之意。绢舒从里屋出来,看到七纨正在和雁姬拨来竹园伺候的丫头墨香说话儿。

莽古泰应了一声,立刻跑到院子里,把骥远从两个小厮身上拉下来,毕竟是经过战场的人,一下子扭住了骥远的胳膊。

新月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样依赖信赖一个人,一个不是她亲人的人,在她心中,她几乎把努达海讲述的一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大的虚荣。

萧葵没想到她可以看见安亲王的女眷,虽然知道这样的场合少不了安亲王这样的重臣,但是萧葵没想到这样容易就见着了这一家人。安亲王福晋是个眉目清朗的夫人,和雁姬一样的高贵典雅,却比雁姬多了三分英气,她身边是两个妇人还有两个女孩,经过女官介绍,萧葵知道两个妇人是安亲王的两位侧福晋,两个女孩是王府的大格格和二格格。新月急忙起身见礼。

虽然太后把新月指婚安亲王府的懿旨没有下来,但消息灵通的都得了信儿,尤其是安亲王府的人。安亲王福晋未尝没有看儿媳妇的意思,看到新月的娇弱心里有些不喜,但毕竟掌管一个王府二十年,沉得住气,脸色也不表现,让两个女孩见过新月。两个女孩不是福晋嫡出,身份确实差新月一等,新月却不敢大喇喇地受了,急忙回礼。看她的举止,安亲王福晋把刚才的不喜抹去一分,能够知礼就好。

安亲王福晋和新月说了几句话,把两个女孩留下,说是她们年纪大了,女孩凑到一起说些知心话,她们不打扰了。萧葵心里抹了把汗,幸亏安亲王福晋没有继续对新月和颜悦色下去,否则新月看安亲王福晋“心善慈祥”,备不住要提什么要求。安亲王府的大格格十一二岁,二格格才不过五六岁,但行事气度却有大人风范,搁新月面前这一比较,萧葵只觉得自家格格真是烂泥啊。

萧葵看见将军府的老夫人,同时看到了雁姬,还有雁姬身后的洛琳。今天雁姬穿了一件蓝底堇色芍药的旗装,颈间带着玉色珠串,一如既往地高贵典雅雍容,她扶着老夫人进门,在众人眼中自是温顺贤良。跟在她身后的洛琳神看起来不怎么好,有些蔫蔫的,穿着滚着白毛边的大红色旗装,原本很喜庆的颜色,配着她的神色就有些不协调。

将军府的祖孙三个走过来给新月见礼,毕竟新月在将军府住了两三个月,不过来大声招呼是在有些看不过去。

新月看到洛琳很有些高兴,拉着洛琳说话,但今天的洛琳明显不在状态,总是新月问两句才想起来搭上一句。新月觉得无趣,丢开她,回头和身边的塞雅说话。

萧葵站在新月身后看着。瞧,她家格格可不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现在塞雅是新人,洛琳已经“旧”了。看洛琳这副模样,那次从王府回去必定被被教育了,如果真端正了想法,倒是她和雁姬的福气。

开席的时候,各府上带来的伺候丫头退了出去,她们是没有资格朝见天颜的,贵人们自有里的人伺候。这次除夕宴上发生了一件可以让京城贵人府邸八卦的事。这件事和新月无关。

只说宴席间,顺治携皇贵妃出席,皇贵妃看席上别人家都是儿女双全,想到自己没了的四阿哥,一时触景伤情悲从中来忍不住就泪水涟涟了。顺治急忙安抚了好一阵。皇贵妃突然看上了安亲王府的二格格,顺治为了皇贵妃高兴,当场下了圣旨,安亲王府二格格抱入中,恩养在皇贵妃膝下,特册封为和硕柔嘉公主。

安亲王府愿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被抱进里不知道,但是圣旨已经下来了,阖府安亲王嫡福晋侧福晋格格哥儿只能跪下去谢君隆恩。在顺治心中,自己的皇贵妃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也是最温柔的母亲,安亲王府庶出的女儿,位份只是多罗格格,一下提升成为和硕公主,安亲王府是要谢恩。

宴会散了,萧葵接住出来的新月,把准备好在怀里捂暖了的斗篷给她披上。新月和塞雅道别,嘱咐她一定要去端亲王府做客,她真心把塞雅当成姐妹,在京城里面她每个熟悉的人儿云云。萧葵看着塞雅那个缺心眼的傻丫头一脸感动地点头,只差对新月举手发誓了。

在乾清门外会合了克善,服侍新月上了马车,伶俐的马夫早已经把放在车里的手炉点上了,这时候刚好让新月和克善抱着暖手。克善称赞了一句,又在马车外面和谁说了几句话,萧葵听着是朝上哪家大人。克善上了马车,马夫扬了扬鞭子,打道回府。

新月的心情有些兴奋,或许是在府里憋久了,又或者心里憋久了,终于透了一口气。新月说着她新结识的朋友塞雅,又说今天的宴会,皇贵妃温柔美丽善良高贵,称赞着安亲王府二格格的好福气,封了和硕公主,又可以恩养在善良高贵的皇贵妃身边……

克善听着微微皱眉。他经常出入廷,知道里的形势,皇贵妃确实很得宠,顺治宠爱她恨不得把后位捧到她面前。但皇贵妃在后里面并不得人心,太后不喜欢,后的女人也不亲近。这样一个只有顺治宠爱的女人能在后生存多久?那位被抱进中的和硕柔嘉格格如果可以选择,真的愿意进吗?

克善看着满面红光的新月,心里有了一个小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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