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将文件一字摊开在我的面前,慈蔼的递给我一支签字笔,“孩子,你只要在这里签字文件即刻生效。”

密密麻麻的一张纸,却有写不尽的罪恶,诉不完的酸楚。到后来,我的心都在抖,手下的字变得扭曲,几次都几乎写不下去了。

江夫人笑着点头:“是啊。我的病好了。这次拖的时间可不短了。”

“佩芬,你终于退烧了。你可把我们全都吓坏了,以后不舒服可不许再瞒着我们了。”江华爱怜的握住江夫人的手,贴上自己的脸,满是温柔的抱怨。

护工蹑手蹑脚的靠在一边,再不敢说什么。

“……可惜了这么好的皮肤,以后一定会留疤了……,这个孩子怎么得罪江少了?……”

温热的毛巾一下一下不停地擦拭我的额角与脸颊,梦幻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惹你生气。”我诚恳的说完,主动探身前倾的去吻他,我碰到了他的唇,用舌头轻轻试探,他松开了紧抿在一起的唇线,我的舌头滑进他的口腔中。

我也在想着一个人,那种思念和回忆的滋味,只怕全天下都是共通的,就是蚀入心脉,疼痛彻骨。

我胡乱点头,越过她向外走。

果然第二天就好多了,可是大家已经拿我当易碎的玻璃制品来看了,江夫人倒还好说,疼爱我是一贯的,也是发自内心的。可是江华的态度,就分明有些不满,可能觉得江家千挑百选的最后竟娶来这么个药罐子,实在不合算。

“早,快吃吧。”江夫人又给江哲信的碟子里夹了些小菜。

她向江哲信问好很正常,但是接着就客气而恭敬的和我打招呼,就有点不对劲了。

“你去哪里了?”他口气不善的质问我。

我有点吃不下去了,差点起身直接离开。一个人影儿晃过来,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腔调:“许家妹子,你怎么坐的这么靠里?让我好找。”

我只能苦笑,要是他有一天也沦落到我这个地步,我倒也想看看他是不是仍然可以昂首挺胸的挤身私人会所,接受众人的瞩目。不过,也许他真是一个例外,就如同他在性方面绝对的与众不同一样。

我彻底清醒过来。

我认真的看着他,表示洗耳恭听。

“凌汐,”他无奈而又带着恼怒的语气说,“除现在放你走,其他的我都不会再约束你。我说过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把你当成囚犯。你可以在家里做任何喜欢的事情,如果觉得闷,你愿意出门,没有人再敢阻拦。你可以逛街,可以购物,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答应我不逃跑,随便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消遣,我都没意见。你需要什么,告诉我,我都可以满足。让你对生活感到痛恨和绝望,不是我的本意,相反,我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能够过的开心愉快一点。懂了吗?”

我沉默半晌,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如果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我应该非常庆幸了。只要仔细做好计划,离开这里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缓和了语气,淡淡的说,“我真的困了。”

“你会知道的,”他抚上我的头发,“晚安。”

我一动不动,静静的任他在背后掖了掖被角,听着他起身关灯离开,轻轻给我关上房门。

黑暗中,我始终睁着眼睛。一周的时间应该够了,一周内,我一定要离开。

第章

今天肯定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才不过是清晨,空气里就带着干爽清新的暖意。

我心情很好,神清气爽的走进餐厅。

“爸爸早。”我泛上笑容,柔声的打招呼。

“嗯,”江华的心情显然不如我这般愉快,仔细看了我一眼,才貌似不经意的问:“昨晚上出去了?”

我从周嫂手上接过牛奶杯喝口,平静的说:“是的,爸爸。昨天傍晚有点心慌,所以我跟哲信说,想回娘家看看我父亲。哲信答应了,我就去了。”

他喝了一口粥才说:“怎么不让司机送你,那么晚才回来,多危险。”

“他们都是您的专属司机,我不好意思麻烦他们,反正叫车也挺方便的。”我微笑,马上又诚恳的说,“对不起,爸爸,让您为我担心了。以后我会白去探望父亲,不会再那么晚回来了。”

他的脸色y沉了一些,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江哲信这个时候走进来,“爸,早。”

江华把话咽回去,只是点个头,对江哲信连个笑脸都没有,就又复低下头去喝粥。

我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昨晚他们一定对于我能否自己出门的问题发生了争执,看目前的情形,只怕还未达成共识。

“早,”我对江哲信说,站起来接过周嫂手里正打算盛粥的碗,“周嫂,我来吧。”

我将盛好的粥放到江哲信面前,他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愉悦,脸上也露出笑容。

我也冲他微笑,我现在需要他的支持,需要他站在我这边。

“哲信,”看着他喝下粥,我又递给他一片面包,用商量的口气说:“我上午想去陪陪爸爸,午饭就在那边吃,下午也许会逛街,但是晚饭前一定会回来。”

“好。”江哲信点头,咽下口中的东西。

江华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将不悦写在脸上,片刻后说道:“让老周送你去吧。”

我看向江哲信的眼神冷淡了些,然后调回视线不再看他,低下头盯着前面的杯子,轻声而温顺的说:“好的,爸爸。”

“爸,”江哲信开口说:“我送凌汐去吧。让她搭我的车,然后我再去公司。”

江华没有再说话,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到他拂袖离去。

江哲信伸手摸摸我的头发,温声说:“我会给你一张卡,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江哲信果然把我送到了许宅门口,我解下安全带,“谢谢。”

“凌汐,”他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叫住我。

我扭头看着他,可是他并没有接着说什么,而是看了我几秒钟才说道:“没事了。以后再说吧。”

我冲他笑笑,走下车子。

阿强给我打开大门的同时,我才听到身后他发动车子的声音。

我坦然的与许宝山坐在客厅里闲话家常,说我在江家的生活,说江夫人的花房,说她以前教我写字画画的情景,说她以前对我的好。

我告诉许宝山:“她一直都拿我当女儿,带着我买了好多衣服,还送了我很多特别漂亮的首饰。改天,我都带来让你看。”说着说着,我的眼圈儿就红了。

“江夫人是个好人,只可惜,走的太早了。”许宝山一阵唏嘘。

我又说些轻松的话题,有些是现在的事情,有些则是以前我在国外读书时候的事,我和许宝山就象天底下所有普通父女俩那样,在絮絮叨叨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阿强始终站在一边沉默着听我们聊天,偶尔负责给我们倒茶。

中午的时候,外卖公司送来盒饭,我才知道,许宝山一日三餐都吃的是如此简单青素的饭菜。

盒饭只有两份,他和阿强的。

就在我打算重新叫饭的时候,另一队送餐的人摁响门铃,是附近的三星级酒家。与先前迥然不同的丰富菜式才是我记忆中,婚前回来住过的那两天的伙食标准。

我把廉价的盒饭扔进了垃圾桶,对许宝山说:“以后我天天陪你吃过晚饭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