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还在,他也还活着,可疼痛却第一次没有再持续下去。

为人治病搭上自己的命,方本超暗暗抹汗。

胡立容貌清秀,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但因常年在军营皮肤略粗黑,此刻浓眉紧拧手握着刀颇有威压的看着她,眼中满是质疑。

“就说这件事?”顾若离转身就走,霍繁篓追过来笑眯眯的道,“一会儿我给你送去。”

陈陶一直仗着军医的身份,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

顾若离点点头,回道:“信!”

“跑!”霍繁篓说的咬牙切齿,两个人卯足了劲,不辨方向拼命的往前跑,跑了半柱香身后传来马蹄声,顾若离脸色未变,抹了汗喘气道,“歇着吧。”

一山不容二虎,圣上没有杀了他已经不错了,人之常情顾若离不觉得奇怪,倒是骁勇将军:“既然新帝已经登基,他却将太上皇救回来,岂不是……”虽说太上皇应该救,可说到底新帝已经登基了,救回来怎么处置也是问题,他这样做不说别的,新帝肯定会嫉恨他。

热水送来,是个到膝盖高的木桶,装了半桶的水,顾若离看的发怔,霍繁篓抱臂倚靠在门口挑眉道:“嫌水少?”

顾若离周身冷了起来,她隐约觉得顾家的那场火,和这张药方有着联系,否则祖父不会在那紧要关头只给她这样一张普通的药方!

“胡大夫客气了。”顾若离并没有扶他,一买一卖无可厚非,“往后崔家的事,还请你多费心。”

竟然有确切的时间?!一般的大夫都是模棱两可不敢说的这么确定,生怕别人说他们医术不精,崔柱看着顾若离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这女子明明貌不惊人,身形瘦小,可无论气度还是言行都和他们不同,有种让人信服的沉稳。

“胡大夫。”她不理崔柱,“你方才诊脉,脉象如何?”

崔柱见拦不住就不再拦,和崔大娘道:“我去请大夫来。”又扫了眼顾若离,对崔大娘道,“等我回来再说。”

霍繁篓气急反笑:“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

顾若离让了让,房间里也安静下来,众人都看着张麻姑。

香气渐渐散开,霍繁篓将烤好的鱼递给她:“吃吃看,正宗的霍氏烤鱼,童叟无欺。”

“与你无关。”顾若离盯着少年,少年望着她的眼睛,忽然心里有些发毛,手就松了松,“我只是想跟你去京城,并无恶意。”

有人不死心,大声喊道:“什么天灾?!就是老天霹雷也不舍得落在顾府上头,黄大人,我看根本就是**。”

是他的人太和善了?!

“是有些本事。”话落,他转身落座,吴孝之一愣随即明白他是接他前头的话,不由来了兴致,“将军,老夫让人去查一查她的来历,这小丫头年纪这么小,却医术造诣这么高,实在令人费解啊。”他说着摇头摆脑的,是真的百思不解,太让人好奇。

赵勋撇他一眼,淡淡的道:“先生若闲,便去一趟杨府吧。”

“将军……”吴孝之跳起来,苦着脸,杨大人忧国忧民思虑过甚,他们实在没有共同话题啊。

“有时候一些不起眼的小毛病,千万不能忍着。”顾若离并未察觉身后方才的两双打量的视线,笑着和大家解释,“胡千总的伤就是从小毛病演变成这样的,所以大家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趁早找大夫,询问一下也不费事,总比事后再想悔不当初。”

她没有板着脸,微微笑着露出细白的牙齿,此刻看着就连脸上的疤都变的不那么可憎。

“说的很有道理。”旁边的七八个人轰然笑了起来,打趣道:“胡立,霍姑娘似乎不是你说的庸医啊。”

胡立没说话,众人的笑声更大,李录撇着顾若离打趣道:“要真是庸医,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了,可见是有人不识人。”

“霍姑娘。”方本超不愿顾若离在这里被人打趣,毕竟她是姑娘家,“活动一下就好了,回去吧。”这些都是大男人,说着话就能歪了意思,霍姑娘不该如此。

“好!”顾若离颔首扶着胡立往回走,又回头和众人道,“明天给胡千总炖散热汤,若是大家想喝就早点来。”

众人大笑,点头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顾若离和气的点着头。

第二日顾若离炖了散热汤,若非李录拦着,锅底都能被掀了,事后顾若离扶着胡立在军帐外散步,周铮围着胡立绕圈,啧啧称奇:“这么说,你的腿真快好了?”又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你小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胡立看了眼顾若离,拍开周铮的手转身一瘸一拐的回了军帐。

“霍姑娘。”周铮看着胡立的背影,“七天……你真有把握?”今天已经第四天了。

顾若离很自信的点点头,含笑道:“当然,七天后周大人再来看。”

“好,好!”周铮点着头哈哈大笑,想起顾若离的药膳,“姑娘炖的药膳味道不错,不过也不必如此麻烦,让李录做就好了,”

顾若离没回他,而是盯着他的脸看了一刻,周铮摸着脸尴尬的道:“脸没洗干净?!”

“不是。”顾若离摇头,“能不能让我给你号脉。”

周铮满脸不解的将手递给她,过了一刻就听到顾若离道:“周大哥近月余是不是觉得口干舌燥,饮水数升不觉解渴,且大便干结,腹内火热,夜燥难安?”

周铮啊了一声,木然的点点头:“是,是这样没错。霍姑娘怎么知道。”他心里燥怒,夜里烦的睡不好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还有大解,每回都要蹲上一炷香,憋的大汗淋漓才成,“这也是病?不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

“和天气无关。”顾若离道,“你是夏日染过伤寒,虽解表退热了,可内里热结未散,才留有这样的症状。”

“是得过!那现在怎么办?”周铮惊怔,紧张的看着顾若离,“很麻烦,要吃药吗?”

“不麻烦的。”顾若离笑道,“你身体好,吃一剂就能泄热!”

周铮明显松了口气,顾若离就指了指军帐旁边的灶台:“我给你煎好,晚上你过来喝了就成。”

“这……”周铮红了脸,脸上的那道疤都染上了绯色,“那我晚上过来,有劳霍姑娘。”

顾若离待周铮进了赵勋的军帐,这才回去找方本超:“我给周大人开了清热的方子,但陈大夫似乎没有备麦冬和石膏……”

“我让店里伙计送来。”方本超说着就提笔写方子,“霍姑娘把方子给我,我去请军爷跑一趟。”

顾若离笑着点头,报了配伍:“人参二钱,生石膏二钱,知母二钱,甘草二钱,粳米半合。”又道,“玄参和麦冬单独摆放,也多拿点,回来大家泡茶喝。”

“成。”方本超拿了方子出去找人,下午出去的人就将药带了回来,顾若离亲自煎好请周铮来。

周铮见碗里黑乎乎的药有点打怵。

没想到粗犷如周铮也会有怕的东西,顾若离含笑道:“不苦,你试试。”

周铮不想让顾若离觉得他怕苦,昂头一口饮尽。

“咦!”预期的苦没有尝到,周铮惊讶的道,“姑娘给我放糖了?”

顾若离掩面而笑,回道:“放了甘草,所以有点甜味。”她接了碗放在一边,“周大哥晚上早点歇息,明天就没事了。”

“有劳霍姑娘。”周铮抱拳,满脸期待,“那我回去歇息了。”

顾若离颔首目送周铮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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