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也是一个自私之人。当年最艰难的时刻,我都告诉自己,我不相信你对我一份情谊的都没有!可是结果呢,我终于明白,你的确对我有一份情谊,只是那份情谊,无法支撑你为我放弃原则!即便没有君薇,你也会因为家族的利益,站在我的对立面。你是你母亲的期望,难道我就不是我母亲的期望?所以,君薇的出现,只是给了你一个走回自己的路的更好的理由和借口!那么现在,如果君薇也有可能威胁到你整个家族的利益,你还能一如既往的守着你的爱情,守着她吗?而君薇,她又能否以她那颗爱着你的心,去和一个君王的残忍相对抗,保你一生?”

赵子然今日未着官服,而是一身天青色的长袍,黑发垂落,面色如玉。负着手慢慢走近来。只是那淡漠的神色,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小菊当即千恩万谢,迫不及待的拉着刘青往里头走,那身上的阵阵恶臭让刘青忍不住捂住了连口鼻。刘熙宁在小菊的带领下,进了金晚玉的闺房。守卫们只跟到了房门口,便不再进去了。

金晚玉闻言,没有说话,目光一移,落在了坐在一旁的金苑的身上。

这些活计从她受伤那会开始已经做的十分顺手了。如今,他为她穿衣梳洗,简直比为自己做的还要利索。为她梳头发时,金晚玉懒懒的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三位爹爹似乎也是震惊到了。一听到这个消息,赶来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一个个都兴奋不已。金苑收回了落在刘熙宁身上的目光,忽然道:“好了,玉儿现在需要休息。你们都回房吧,这是喜事,可也不好太闹。你们先出去,我跟玉儿说些话。”

“是。”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将那娇小的宫女拢入了自己的黑色斗篷中,趁着暗沉的夜色消失无踪。君薇站了一会,这才缓缓走出假山,轻轻道了声:“出来吧。”

君薇换上了多年来她一直钟爱的那套红色骑马装,轻夹马肚,在林子中漫无目的的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她也不回头,只是微微扬起头,深吸一口气,再常常吐出来。

君娆这回也知道硬来会吃亏,不禁冷笑两声:“说的也是,什么样的奴才,就会有什么样的主子,这样的乡野丫头,本宫的确不会跟她计较,可金晚玉,你身为一个有夫之妇,勾引驸马,还恬不知耻的挑唆驸马与我和离,你是什么居心!?”

金晚玉的瞌睡早就被她恶心跑了。君娆没别的本事,就是一张口就让人想拿东西砸她,如果说换做从前,君娆还能用赵子然来刺激金晚玉一下,现在,她就只能用自己滑稽的表演浮夸的演技来娱乐一下大众。

金苑如何会看不到女儿的心事,笑着点点头,又接着问:“那玉儿还有什么事情想和母亲说的?”

秦舜最后不了她这样装小扮乖,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好了,去前面吧,丞相回来了。”

话才说完,她就知道自己露馅了——失忆的金晚玉哪里会知道秦舜和刘熙宁不和?瞥瞥秦舜,他果然微微挑眉看着自己!

原本是抱着这样坚定的信念的!可是今日……她……她竟然会和赵子然出去郊游!君蕴曾说过她们年幼时感情很好!若不是两家水火不容,八年前各自受伤,也许今日……今日就根本没有他立足之地。

金晚玉撇开目光,看着那泛着涟漪的湖水,声音轻如风:“我也知道赵大人是个行事坦荡,最恶小人行径的人,那么,也请找大人回答玉儿一个问题。”

一切准备就绪,谁料就在她摩拳擦掌的准备翻茅厕的时候,君蕴白着一张脸杀了出来,拼死拼活的将她拉离了犯罪现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声苛责:“你……你你真的还要再戏弄三皇姐吗?上回就已经被罚了,这一回再出什么岔子,小命都会保不住的!”

“阿舜啊……我好热啊……”

金晚玉微微睁眼,眸子瞬间清明,换上了甜甜的笑容:“三哥三嫂!哦,我吃完午饭睡不着,来这里坐坐,想看些书,兴许看着看着就困了呢!”

苏卿微微垂眼:“那时候你母亲登上丞相之位还没有几年,终日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接二连三生了你的三位哥哥,已近是十分虚弱。恰逢那一年又是旱涝撑在,你母亲不顾我们的阻拦,横着心要去灾情严重的地方勘察,舟车劳顿,更加损元气。玉儿,你母亲是继承了你外公的遗志,她自小就有自己的抱负,可她偏偏是那么一个值得人心疼的女子。若不是丞相之位,她现在定然是一个慈母,将你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可这么多年,朝中各种势力纷繁复杂,即便有你大爹二爹家族的支持,她也十分吃力。我们只能看着她慢慢褪去少女的青涩,变成一个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女子。我们敬佩,却更加心疼。原本无意再要孩子,可无意间就有了你。”

“啊……这样啊……”金晚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秦舜已经有好几日不在身边了!金晚玉觉得很奇怪,从前的小菊明明很聪明的,可现在怎么这么笨了!?

“阿蕴!”金华这会儿到羞得不行,把人扯到身边:“小声点!”

秦舜看在眼里,不做声,点点头算作回应。

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人之常情,人总是会变得。”

金晚玉忽然停下来,睁着眼睛看着他。秦舜淡淡一笑:“玉儿,很多事情并非你做一场戏就可以解决。人若是有执念,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打消。君倾本就是为你而来,即便你觉得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而不能与他走得太近,为相府好,也为他好,也不应当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

兴许是因为他们越闹越大,起先还颇有兴致看戏吃西瓜的金晚玉忽然闭上眼皱了眉头,秦舜立马呵斥:“好了!都闭嘴!”

这句话仿佛一个xìnhào,坐在一边的君蕴蹭的一下抬头,不动声色的伸手去摸她面前因为对她格外照顾而多放的一碗虾仁粥。还没挨到碗边,就被金华夸张的扯了回来!

秦舜脸色一红,好在在灯影摇晃的厨房里不太明显。心里的失落,不知是因为这旖旎的气氛被她莽撞打破,还是因为那双清澈水灵的眼里,全然不似他这般意乱情迷。

二老爷陈裕武将出身,拿出的是当年闯荡江湖时历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一把宝剑!据说仅凭名气和剑气伤害值就已经爆表!

梁青微微仰头,继续道:“我们从小都是在皇宫里面长大。我有很多兄弟姐妹,秦舜也有很多师兄弟姐妹。我是梁国血统最为纯正的公主,我的血生来就能够为梁国所有的蛊虫所生。也就是说,我是最好的罐子,能养出无数的蛊虫。而秦舜,是他师父最为得意的弟子。玉儿,你的兄长,父母,都那么好,可我们不一样。从小我就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骨血,我就会像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即便身为金枝玉叶王孙贵胄,也得不到尊敬,也只是一个废物,最终,只能成为练蛊的牺牲品,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既珍惜自己这条命,也恨我这条命。”

嬉笑声戛然而止。君蕴和金华面面相觑的低下头,小菊赶紧奔过来,奈何秦舜人抱得紧,小菊根本使不上手。只好打圆场:“姑爷……您先把xiǎojiě放过去吧!这日头毒!”

三兄弟领命,一脸肃然。

赵月华笑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可晚了终究是晚了,金吕擅离军营,弃边关安危于不顾,弃圣上信赖于不顾,可不是随意安上一个由头就能摆脱罪名的!”

秦舜认真的看着床榻上昏睡过去的人:“八年前受伤后续骨生筋,原本已经长好,只是不能用力过度……这一次,手臂筋脉受损,可能……”

金殊还没反应过来,秦舜已经朝梁青值得方向冲了过去。这雨越下越大,加之马上天黑,山路更加难行,他立即道:“你们将青姑娘速速送回府中。”吩咐完,他也朝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离相府最近的是东城门,青儿从军营里偷偷跑到丹阳城,一定会经过东城门,按照她对丹阳城的陌生,要冲出去,最有可能是从这一头。然而出了城门行一段路,便会入山。山中路狭多枝,白天里已经很危险,若是到了晚上,便会更加危险!

金晚玉死死咬着唇,坚定的摇头。可这幅模样,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双手紧紧拽着身边床褥,随后,目光触及到她枕边的一只小木雕时,便移不开了。

金晚玉的确是回来了,可身边跟着的几个人扛着的……竟然是赵丞相的公子!金晚玉一路照顾着赵子然,竟将他带回来了!

八年前,也曾有过一场这样赛事。那是国子监中最为热闹的一场比赛。也是她唯一一次上过场的步打赛。

不知为什么,当提到金吕时,青儿的脸色染上一层可疑的红,只是秦舜此刻心境太乱,没有察觉。青儿也不再多话,闷闷不乐起来。

金晚玉忽然望向君蕴,那目光太突然,君蕴不禁立马噤声。金晚玉有些狐疑的看着她:“阿蕴……你好像……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她兀自笑了笑:“连说话也这么奇怪。”

金晚玉咬牙,那就再计划一晚!

金晚玉彻底不说话了。一张小脸在这炎炎夏日里惨白惨白,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静止了。一个曾经以为很重要,然后渐渐连说一说都没有必要的秘密,就这样被人一点不剩的晒在了太阳底下。

“啊呸!”金晚玉暴跳如雷,鄙视死了这个道貌岸然胆小如鼠的赵相独子。

“拿去给xiǎojiě。”秦舜将东西交还给xiǎojiě,末了还叮嘱一番:“这些书有些地方在新本里头已经修改,下回玉儿要看的书,我去买。她如今从头拾起,一次吃不下这么多东西。须得从头一步一步来,且看她此行大有一步登天的势头,呵,她悠闲懒散惯了,要胸有丘壑,谈何容易?”

金晚玉慢慢地退出了秦舜的怀抱,与他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站定。两人一时间都没有了话说。

而在凤阳殿北边的渠酉殿前,本应与金相家的三公子一同呆在凤乾殿里头的另一位准驸马,却出现在了这里。

“秦舜。”金晚玉再次打断他,缓缓地贴了过来,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似乎是在听着他的心跳。夜里无声,那细微的虫鸣便清晰起来,而金晚玉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清幽。

秦舜到了书房,坐在书桌前,翻出几本医术漫不经心的翻看。小菊诚惶诚恐的跟进来,秦舜抬眼:“关门。”

君蕴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她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你……你让我想想,我……我没什么准备啊!”

“别!你别走!”金晚玉反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阿舜,我……我真的不需要你为我做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