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已经把皂液肥皂都造出来了,看看天气也好,艳阳高照还没风,邱晨回到家就动手烧水,准备给阿福阿满洗头发。

当初林家建房的时候,是在缓坡上平整出一片来做了宅基地的,缓坡下的这一片空地,因为临近河道,夏季暴雨就会漫水,也种不了什么东西,就参差地长了些杂树和野草,旱季有林家、满囤家几户来往出入,就踩出一条路来。若是在在这里挖水塘,首先要沿河建一条堰坝,或者直接将河水引入池塘,再在出入两端修个水闸……不过,后一种设计显然投入要高的多,而且,水闸的修建也需要专业人士的技术支持,这些邱晨都没有,于是,也只能选择挖一个小型的池塘,待日后,寻到懂水利工程技术的人,再谈扩大池塘面积建水闸。

第二日一大早,邱晨神清气爽地起床,走出屋门先做几个深呼吸,然后舒展一下腰肢和胳膊腿儿,看着初露晨曦的东方,禁不住绽开一个微笑来。

围观的人也都纷纷附和。二魁娘的哭声一下子拔高了,狠狠地咒骂着,那些粗话直白的简直无法入耳!

回到家,已是暮色四合时分,兰英在林家做了晚饭,林旭带着阿福阿满和栓子、山子、石头围坐在炕上吃着,一见邱晨进来,山子和石头就立刻询问娘亲情况,得知娘亲转危为安,两个孩子登时就舒了一口气,然后就要回家,却被邱晨拦下,告诉他们娘亲在镇上休养,并没有回来,两个小子神色一黯,默默地吃饭。

庆和嫂子闻言立刻跑去炒药棚子里寻了一根儿麻绳来,和青山媳妇一起将大魁家的捆住。兰英则跑回自家去叫满囤。

林家的规定,过了未时,就不收罗布麻了。那些村人们一听这话,再没闲心思看热闹了,纷纷拎了自己的筐子、篓子往邱晨这边聚拢过来,并且自动地排队等待。这也是邱晨经过前段时间慢慢调理出来的,谁也不许拥挤插队,不然就搁在最后收。最后收,谁知道会不会过了未时!

常理儿是这样,但自家那个婆婆……这话好说不好听,二魁媳妇不想落下数说婆婆的不是,只能强笑着应了,垂下头继续赶活儿。

唱到水龙头那块,邱晨差点儿咬住自己的舌头,幸好她脑筋转得快,立刻改了歌词,几个小皮猴满手泡泡乐呵的不行,谁也没听出来。

邱晨自然又问她怀相怎样,反应厉害不厉害之类。兰英已经快当麻利地把做被子用的布料和纕子都拿了出来。

在他转身出门的时候,邱晨注意到,天气已经回暖了,刘三河还穿着破旧的棉袄棉裤,衣摆和裤脚的布料磨烂了,黑乎乎的棉絮露了出来,随着他的脚步,一摇一晃的。

“别说了,二魁家又怀上了,那天上山还差点儿滑倒,二魁就不让她上山了。”兰英叹口气,郁郁道,“可不上山,二魁媳妇又去哪里寻摸来钱的行当?她现在和婆婆大房一个锅里摸勺子,大魁家的两口子你也知道,又懒又馋还挑三拨四的,任啥活计都不想动,还净想着好吃的好穿的。一家人都是二魁两口子干活巴结,如今二魁媳妇怀了孩子,没法子挣钱了,那大魁媳妇就天天指桑骂槐的……今儿早上我去村子里碰到了她,就向着我好一通哭。真真是叹牵人……还怀着孩子呐!”

看到马车,孩子们自然好奇,迎出来的林旭也多看了栗红马儿几眼,却都连想没想过这马车是自己家的,还以为同上次一样,是回春堂送邱晨回来的马车呢!邱晨心中暗笑,却并不点破,嘱咐上前帮着蒋正卸车的林旭,留蒋正吃了午饭再走,随即就领着几个孩子进了屋门。

廖文清已经明白,这是替邱晨选的马匹了。

邱晨也释然一笑,也不掩饰,大大方方道:“自然!”

廖文清有些了然地笑笑点头应了,邱晨就笑着微微躬身,道:“那我就在这里先行谢过少东家了。既然购买车马的事儿有少东家操心,那我就不管了。我还要去粮铺子买些粮米,趁着天色还早,我这就去了。呵呵,今儿买粮就不用顾虑背不动了,等我回来,想必少东家已经帮我把马车买回来了。”

邱晨现在对蒋正改观不少,今天心情又特别好,于是便难得和气地回应了蒋正。两人寒暄几句,自然而然地就谈到了炒药制药,蒋正就问了几个炒药的小问题,邱晨也不藏私,毫不保留地给他回答了,还教了蒋正几个需要注意的细节。喜得蒋正连连道谢。

“哎,这册子是我先看好的!”邱晨立刻表示反对。

那小伙计得了跑腿钱,满心欢喜,回春堂隔得又不远,都在一条街上,自然一迭声地答应下来。到底是取了一大块沾了污点没法售卖的麻布,周到麻利地将邱晨买的布料棉花等物打成包裹,送去回春堂不提。

有钱又有了闲,邱晨自然不肯再苛待自己和家人。虽然不能张扬,却也要改善改善家里人的生活条件。

两个孩子在兰英家吃了午饭,邱晨就给他们洗了手脸,抱上炕,哄着两个孩子午睡。然后,她才自己弄了点儿吃的,将就着吃了午饭。

中午,他们上山回来,第一批罗布麻茶已经干燥完成,邱晨称量了成品重量,兰英母女三人采了十斤多鲜品,出了二斤二两干品。邱晨很可怜,采了就不到三斤鲜品,只出了七两干品!基本上都能达到四斤半比一。这还是初春罗布麻叶片刚刚萌生,叶片幼嫩水分含量偏高。若是到了春末夏季,成品率还会提高。邱晨估摸着,四斤差不多就能出一斤干品。

罗布麻若是能够打开市场,他们至少能够挣一两年好钱,到时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有些结余,到时候或买上几亩地,再买上一头牛,兰英家的日子自然也就宽裕起来了。

四个孩子吃得很饱,特别是小栓子和阿福两个,有了作伴的吃得特别欢实,都捧着圆鼓鼓的小肚子躺在炕上直哼唧。邱晨拿了湿巾子给他们擦了油嘴油手,看着一溜儿排排在炕上躺下,这才返身出来,林旭已经收拾了碗筷,正在擦抹桌凳,邱晨则去灌了壶水烧上。

邱晨正给香獐子铺麦草的动作一顿,囧囧地打发了香儿回去,低下头来,自己又哭笑不得摇摇头。她根本没想着管那个刘三河,或者说,她早已经忘了自家多了个短工的事儿!

昨日去回春堂,因为银钱不足也没买药材,没有外伤药,邱晨就地取材,寻找了一些罗布麻和七七毛,嚼碎了给香獐子敷在伤口,并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小东西包扎了伤口,然后,将香獐子抱出陷坑。茶棵子和七七毛都有清热解毒,止血止疼的作用,加上野生动物生命力顽强,应该能够将这只可怜的小东西治好伤。

“你呀,也别羡慕我,阿满不几年就长大了,也一样是个乖巧听话的。”兰英见邱晨满眼看着芝儿香儿姐妹,不由好笑地打趣。

韭菜饺子吃的就是一个鲜香,滚两滚,一个个饺子白胖胖的,肚子挣得滚圆浮到了水面,饺子也就熟了。邱晨麻利地拿了笊篱,将饺子捞出来,盛在一个小竹甸子里,轻轻颠上几下,防止饺子皮儿粘到一起,然后就拿了一块干净的笼布将竹甸子裹起来,打成个小包袱交给林旭送去学堂。一锅饺子捞了两盘,还剩下四盘有余,邱晨拨了五六只端进屋里给两只小馋猫。

“哎呀,你们这是去哪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可又不敢离了这里,怕和你们走差了……”兰英一听到呼唤,立刻急匆匆赶过来,人还没到,就开始数落起来。

不过,邱晨也没有办法,家里的情况那样,她还真不得不拿着这银子,而且还得感念人家替自己想的周到。

伸手拦住下跪的小伙计,邱晨道:“等一下,我和赵先生商量一下用量!”

纸笔书籍都买了,邱晨准备配药的药材却没买,还有蔬菜,还打算给林旭屋里添置的水壶,邱晨还打算买口小锅用来炒菜,不然一口大锅炒菜做饭蒸馒头,实在是不够用……钱,钱,钱,这些计划都要钱来实现,可口袋里却仅剩下四百个大钱,只怕连最简单的烫伤药方都配不齐!

镇上这一日逢集日,邱晨和兰英在镇子口道谢下了车,兰英拿了她和婆婆冬天织的土布去布庄售卖,邱晨则要去书坊和药铺,两人约好未时末仍旧在镇子口会和,再一起回家,就分开了。

“嗯,嗯,娘做的油茶又香又甜真好喝!”阿福举着一只小手,靠在邱晨的怀里连连点头,完了又道,“小叔还没喝呢!”

转眼看到栓子也心急的舀起来就往嘴里送,连忙一手把他的勺子夺了下来,呵斥道:“还烫着呐,冷冷再喝!”

林旭直起腰抹把汗,憨憨一笑道:“没事儿,一会儿就翻完了。”

事情到这里,基本已经有了结果。众人却仍旧有些意犹未尽,仍围着几个人,没有散去的意思。

刘三河立刻再次叩头哀求:“不不,不不不是,我刘三河从今天起痛改前非,老老实实做人,再不敢偷偷摸摸了,林娘子,你大人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以后要是再犯混,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了也被老鼠啃了,尸骨无存!”

他现在真是后悔……早知道那妇人如此狠毒,他怎么说也绝对不敢跑来占她的便宜啊!

心里这么思量着,男人是一阵疑惑一阵欢喜,脸上的表情就分外精彩起来。

阿满跟在阿福后边,一边拍着小手,一边小心翼翼地伸着小手去摸摸两只还带着温热的鸡蛋。俩孩子一脸的欢喜也感染了邱晨,她豪爽地一挥手:“就把这鸡蛋给你们蒸成蛋羹!”

刘嫂坐在灶间,看着寂然默立的青色身影,皱着眉,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过,对方毕竟没有太过分,而且两个孩子还在身边,真的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对两个孩子绝对伤害最大。

“哎哟,旭哥儿这身新衣服一穿,活脱脱就是变成个小秀才咧!”兰英首先笑道,目光还毫不顾忌地上下左右打量着。

栓子闻到红糖和芝麻的香气,冲上去就要喝,阿福也有样学样,正好被邱晨看到,忙一手一个扯住。她将手探进俩小皮猴的衣服,果然都是一把的汗,连忙招呼俩小子擦了汗,又洗了手,这才放俩臭小子去喝糖水。

两个妇人住的都离林家不远,夫家都姓刘,一个男人叫庆和,三十多岁年纪,人都称其为庆和嫂子;另一个男人叫二魁,年纪与邱晨相仿,比兰英和庆和嫂子都小,人都叫二魁媳妇。三位妇人说笑着走进门,兰英与二魁媳妇手里一人拎着两只母鸡,庆和嫂子手里则端着一个针线笸箩。

出了镇子,邱晨注意到林旭脸上没了喜色,反而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有什么不解之事一样。

林旭带着两个孩子守着推车等在门外,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看到邱晨出来,连忙站起来:“大嫂,怎样?”

鼻子有些发酸,眨眨发涩的眼睛,邱晨走了去,将大车上的被褥抱下来,搭到晾衣绳上,回身,杨树勇已经洗好了。

邱晨道:“哥,你快进屋歇歇。”

杨树勇答应着,却没有动,目光看着院子东南角的炒药棚子,笑着和庆和家的、青山媳妇招呼:“我这妹子在这里多靠大伙儿照顾帮衬了!”

庆和家的和青山家已经分好了药,正在装麻袋,听到杨树勇的话,连忙笑着道不敢当。

邱晨就拉了杨树勇的胳膊往屋里走:“哥,你快进屋歇歇吧!”

踏进屋门,邱晨把炒药雇人的事儿和杨树勇说了。当然她怎么学会认药炒药就换了个说法,还是跟流浪老者学的,只不过时间地点变成了成婚后的刘家岙。

杨树勇听了,脸上一阵欣慰一阵感叹:“你能有这么个本事儿,我也算放心了。回家和咱爹咱娘说了,俩老人也差一惦记了!”

“嗳,大哥回去好好和咱爹娘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孩子们也好着呢,小叔也懂事,甭让二老惦记。等过些日子,我就领着孩子们回去看他们二老。”说着,让杨树勇在炕沿上坐了,也倒了一杯水递到大哥手里。照习俗,男客上门一般是不坐炕的,可惜林家太过寒酸,连套待客的桌椅都没有,也讲究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