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话,邱晨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伸手从大魁媳妇拎的筐子里抓了一把罗布麻察看。这一看,邱晨都几乎被气笑了。

兰英看着差不多缝合完毕的大褥子表里,感叹着道:“红梅啊,早上海棠不是说了,不用着急的,你也歇着干,别别心急赶活儿,把身子累着可就麻烦了。”

看三个淘气包这副脏样儿,邱晨忍不住笑了一回,里屋做辈子的二魁媳妇笑着插话:“你们娘几个遇到啥乐子了,笑的这么欢畅?”

二魁媳妇那次在自家嫂子面前说走了嘴,给林家娘子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心里还愧疚着呢,今儿上门却见邱晨待她一如往日,甚至更贴心了,心中自然感念不已。手里握着邱晨塞进来的杏干,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略略惊讶着,刘三河蹭蹭鞋底沾的泥巴,将手在身侧蹭了蹭,然后迟迟疑疑地走进了院子。

现在兰英每天都要炒制二百多斤罗布麻,上午还要和庆和嫂子和青山家的一起晾晒分装,活计可不轻松,邱晨哪能再让她加班给自家做棉被,于是笑道:“你这一天一住不住的,已经够累的了,我就是那周扒皮也不能这么没人性吧?我早就想好了,还是每天出几十个钱儿,找两个媳妇子,最多两天就做出来了。”

那边晾药的庆和嫂子和青山媳妇都跟着叽叽呱呱地笑。

略略审视了邱晨片刻,青衣男子示意,他身后一直作为背景板,几乎不被人注意到的两个人中年龄稍大的,立刻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大步走到马厩前,片刻,就从马厩里牵出一匹栗红色的马来。

邱晨茫然地转回头,向带她过来的陈掌柜询问,可回头一看,才发现廖文清、那个青衣男人,就站在院子东侧的槐树下,她那两坛子火碱也放到了一大堆物品旁边,陈掌柜却不在,显然是回了前边铺子里去了。

邱晨微微一笑,也不虚言:“本来没有这个念头,是进了镇子听说今儿卖牛马的人会比较多,这才生出这个念头。呵呵,有了车辆,再来镇上购置粮米,也不用再麻烦贵铺派车相送了。”

心里想着事,陈掌柜领着邱晨就进了药铺的后院,却没带她去之前的那间屋子,这会儿,少东家就在那屋里待客,陈掌柜心中犹豫未决,自然不会就这么毛毛撞撞地带邱晨过去。

“哎,你这铺子是怎么做生意的,有好东西怎么还藏着不卖?”那小厮极有眼色,觑见自家公子看着邱晨手中的册子露出惊喜之色,立刻叉着腰大声嚷嚷起来。

小伙计本来以这生意做不成了,难免有些失望,随即又听到邱晨要素色的,立刻又欢喜起来,飞也似地将两匹提花苏锦送回去,转身细细地挑了四五样素色丝锦回来,邱晨也不细挑,随意要了三匹,一匹月白色一匹天青色一匹原白色,让伙计包了。因为她要的只是平织素锦,价格自然不算太贵,加上棉布纕子,也不过十两银子。邱晨痛快付了钱。

有了青山媳妇和庆和嫂子两人的加入,邱晨终于不用每天再不断地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而只需收货记账,并偶尔去替换兰英几回就行了,活计轻省了不少,小小的炒药作坊也渐渐有了模样。

兰英就转了脸色,欢喜道:“海棠这回学了这么个方子来,咱们跟着她一个月虽少也能挣上个七八两银,攒上一年,就是百十两银子,那样,芝儿的嫁妆就不愁了,明年开春也能翻盖翻盖咱这屋子,再也不用担心透风漏雨的了……”越说越欢喜,麻利地收拾了,匆匆甩给满囤一句话,“我得赶紧的过去,芝儿香儿上午也采了不少药呢,海棠说,搁时间长了发了黄就不能用了呢!”

拿了几块黑面馒头掺上剩下的稀粥端过去,三只香獐子居然都吃的很是香甜。让邱晨欢喜之余,也微微疑惑,挖个坑能够捉到一只小香獐子已是幸运,夜里居然还引来了两只成年香獐子……这种大走狗屎运的经历,简直让邱晨都有些不敢相信了。只害怕,两只成年香獐子是不是等着小家伙养好了伤,一起返回山林?

鲜香的馅料,软乎得烙饼,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热热地咬上一口,满嘴鲜香浓郁,吃的几个人都眉开眼笑的。兰英也连连笑道:“这几天跟了你吃了好东西了,别说这皮小子,就连我都要吃馋了。”

邱晨和林旭加上三个小萝卜头吃饭,也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大家边吃边说着话,几个小的还你尝我一口,我挖你碗里一块地吃着,一个不对付还和小公鸡一样瞪上一眼,嚷上一嗓子,热热闹闹,吵吵嚷嚷的,却有一种平淡的感觉在邱晨心里蔓延开来。这种感觉邱晨或许自己都不太明确,其实它的名字叫幸福!

栓子一会儿半会儿还算不过来,皱着眉,转着眼珠子想了半天,总算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主要是肚子里也饿了,需要回家吃饭了。于是,也就不再坚持,乖乖地跟着回家了。只是,后半段路程,小家伙明显地重新高兴了起来,和阿福唧唧咯咯地说着话,还不时往草丛里跑。

囧,不知是谁挖的陷坑……

邱晨给两个孩子也收拾利落了,仍旧将阿满放进背筐背着,领了阿福,与兰英娘几个在门口会合了,一起出发上山。

说着话,擀皮儿,包饺子,邱晨手下动作快捷,很快就包了一盖帘肚子鼓鼓的白胖饺子。

寻摸着该买的东西买的差不多了,邱晨才想起和兰英约好的时间,抬头看天,日头居然已经明显偏西了,她现在对时辰还不熟悉,只约莫着大概将近下午四点了,早就超过了与兰英约好的未时末,兰英在集市外还不知怎么担心呢!

可以说,陈掌柜所说的正好是邱晨想要的。可听他如此一套话说下来,邱晨却还是露出一抹感慨--陈掌柜能够主持偌大一个回春堂,果然是盘算的周到妥帖啊!

略带疑惑地抬头看向邱晨,就见后者微笑颔首:“此物清热熄风,平肝定惊,清心安神……能够长期代茶饮,也可以用于药物配伍,可代钩藤用。”

“哦,那若是近几日再有人来出售旧书,小哥儿能不能替我留一下,过几日我就来买!”说着,邱晨笑眯眯地拿了越有三四十文钱递到小伙计手里。

邱晨一听他还要为昨日的事赔情,连忙道:“金才叔,你这句话可就不对了,三奶奶做的也是为了我和孩子们好,是真心替我们着想呐。我昨天就和三奶奶说了,我是真心感激她老人家替我圆场面,不然,我是真的不知咋办了呢!”

孩子小小的手碰触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痒,邱晨忘记了手上的动作,呆愣愣地任由阿福笨拙地替她撩头发,替她擦汗,然后糯糯地道:“娘,我不疼了!”

邱晨已经坐到炕沿上,把阿满抱在怀里,准备喂小丫头喝油茶,“这算什么正经饭啊……我就是琢磨着,孩子们饿得快,等不到饭时就饿了,这个油茶不用什么稀罕材料,做一回也不过两把火的事儿,没有白面,黑面米面豆面都成。平时孩子们饿了,给他们冲一碗便宜的很。我也是胡乱琢磨的,你尝尝行不?”

说起来,这丫头也是个命苦的,出生没几天,亲娘就得了产褥热死了,撇下小猫儿般的她,由奶奶王氏和大娘兰英,用面糊糊喂养着。没过几个月,满仓不堪家里的悲凉,扛着自己那套木匠工具出门挣钱去了,一去就是两年,音信全无。

关上院落篱笆门的时候,邱晨注意到院门一侧放着一担柴。打捆的木柴已经散了,却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地堆在自家柴禾旁。邱晨心中一暖,将此事记下,慢慢探访是谁帮着做的。能看到这样的小事,有做的如此妥帖,还不声张的人,值得她信任。

邱晨默然无语,三奶奶只得再次质问道:“让你现在签下卖身契,有邻里们给作证,一年后就还你自由,你可愿意?”

想到这种可能,刘三河更加害怕了,瑟瑟地发起抖来!

满囤又恨恨地踢了一脚,这才顺着老爹的劲儿,退开几步:“你个混蛋玩意儿,再让我看到你到东头来一回,我打你一回!”

邱晨握握阿福的小手,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笑,再起抬头,一张脸就完全冷静下来了。

昨天的包子早上都吃完了,早上发的面粉还没开。邱晨正琢磨着中午吃什么呢,就听到一阵‘咯咯哒咯咯哒’的叫声,不由一阵惊喜。

邱晨这里还没等回话,徐先生已经站起身来:“林旭念书还有些灵性,你回去且叮嘱他,复馆之后要专心攻读才是。”

“好了,让我说啊,你病的那么重,才刚好身体还虚着呢,没事儿还是少往外走,安安稳稳地在家里养养身子,看着两个孩子才是正经。”说罢,妇人也不再理会邱晨母子,竟是挽着篮子越过三人,就要顾自进门。

昨天去了游乐场,各种排队等待,还好,我胆小,许多项目不敢尝试……

天气刚刚回暖,这回做的虽说是夹衣,也薄薄地絮了一层棉花。细腻的棉布,柔软的新棉,穿在身上好像没有分量,柔软又暖和。福儿欢喜的咧着嘴,小手摸摸衣襟,又扯扯裤脚的;阿满还不知道咋表达,只咧着小嘴儿傻笑。就连邱晨也一样,要不是还要干活做饭,都有点儿舍不得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