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科主任接过话茬,“这个手术我不在场,但是后来我看了麻醉记录。为什么会出现心率升高、脑部供血不足,我们也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来。因为在那个过程中,麻醉都是正常的,包括监护、用药,从记录上来看,完全符合规定。”他转向身边一个小医生,“你把麻醉记录拿过来。”

53床琴文的情况总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每次查房的结果都让人失望,好转的迹象总不如期望的那么明显,或者说根本就无法看到。她的母亲一直在这里陪着,像是已经习惯了医院的生活。再没人能从她眼里看出原来的那种忧伤,却可以很明显地体会到她内心的无奈。

“这样就行了。另外以后写入院病历的时候,也是有相似的模板的,我们要做的只是进行必要的修改,但是一定要细心,每个病人的关键性问题上不能出差错。”

胃镜向来被我认为是最难受的检查手段之一,甚至比活检还要更残忍。其实经历过的人都很清楚那种感觉——因为喉部受到强烈刺激而带来的那种难以忍受的恶心,会让大人也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相对而言,这个孩子的表现已经可以用坚强两个字来形容了,没有太大的哭闹,只是身体随着喉咙里的声音不停地抽动,眼睛里噙满泪水。

“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淋巴结。”他的回答更像是对我的提问,接着又开始自言自语,“这边还有,这里还有,她是什么病?”

她的话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在内心还没有准备好看着一个人死去。

“那她在这里吗?”

她用点头的方式答应着我的话。我让她躺下,给她简单查了一个体,又做来;不过短短的几个周期中就能现明显的病理波形,也不得不让人为她的疾病感慨。“那您先休息,这两天我们要先做一些常规检查,主要目的是了解和掌握您的基本身体状态,等差不多了就做手术。”

有台监视仪的画面突然成了一条直线,这让我有些走神。在影视节目中,这是死亡一个最常见的表达方式。“你打字的度如何?”正在联想着那些镜头,夏朝问我。

“你在看哪一床的?”夏朝问我。

孩子的耳朵透着柔嫩的粉红,几条血管在逆光时清晰可见。但是他不可能理解人们喊的那一声声“琴文”。

(图片)他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美丽的世界。

如果他也没有办法建立起嗅觉反射(这一点一直没有人去证实),那么婴儿特有的感知也将不存在,于是他就不可能知道,在那些接触过他的身体里,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妈妈。

目前唯一的治疗就是高压氧。从简单的理论上来说,在高压氧仓中氧气分子可以渗入更深的组织细胞,这有利于神经细胞的生长和修复。可是毕竟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神经细胞的损伤很难纠正。我当然不否认这种治疗潜在的效果和意义,不过现在它带来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安慰,不只是对于病人家属,还有这里的医生。因为所有的人都希望有那么一天,他可以恢复正常。

听夏朝说,医院曾经答应在治疗满三个月的时候给53床的家人一个答复。从四月到现在,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在和得到医院答复的日子越来越近的同时,孩子离康复的距离在理论的层面上也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