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姐出门一直没离过阿莲啊,阿莲担心……”

“自然是在如园里供奉佛堂的事情啊,世子昨晚不是送了佛珠来么,可是如园里没有佛堂,怎么礼佛啊。”

胡齐却不说话了,让柳翩翩一阵狐疑,犹豫了会,才问出:“船舱内真是朋友?”

阿莲却是不慌不忙,转身去取衣服,嘴里却悠悠地说道:“小姐莫急,世子爷早晨派人去给王妃带了话,说小姐昨夜染了风寒,今晨怕是起不来,就不过去请安了。”

李诚此时正抿着茶,郑苏易却是往柳翩翩方向望去,回答的只有周天龙:“玉门关吃了败仗,换将之事二殿下肯定猜想到了,他请缨不过是想保住西边他的兵权,这些年他与兵部走得甚近,圣上也是看在眼里的,岂会一直由着他,他心底明白着。”

“你大哥一向疼你,哪次你犯了错,不都是你大哥给瞒下的。”

“娘娘是有心,还送了世子爷和世子妃一份大礼。”云和说完,略神秘地笑了笑:“太医可是给王爷带了一贴好药,保管药到病除。”

李恒却是指着沈长安腰间香囊,道:“是金银花的味道。”

待殿中众人看见走进的沈长安时,视线皆投于她身上,有打量的,有愤恨的,亦有厌恶的,却没有一道善意的眼神。

“胡齐那个混蛋,改明儿真的狠狠揍他一顿。”边喝着酒,柳丰狠狠道:“我妹妹嫁与他,已是他天大的福气,他却敢朝秦暮楚,委屈了翩翩,哎,要不是父亲不同意,我定把翩翩接回家去。”

“七少爷本是执意要来长安的,六少爷不准,逼得没法了,七少爷才,才带着阿蛮走了阿蛮进出的那条道儿……可惜,才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又被六少爷逮了回去,六少爷说……说……”几番吞吐,终是不敢成言,便是停了下来。

阿莲嗓门极好,只一句,沈长安便听见了,她回头,看见了湖边站着的郑苏易,倒是微微讶异。放下襦裙,惦着脚尖就这么轻松地沿着湖面穿过,让郑苏易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掀开食盒,众人皆是一愣,反是一旁一直未曾吭声的二皇子李恒不客气地笑了起来,道:“的确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待郑玲匆匆赶去霜华院时,王爷王妃却已经离去,郑玲一个跺脚,才想起今日是四月十八,过三天便是小弟忌日,父母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发去终南山为小弟祈福,等他们回来,得好一阵子了。

长安又平铺开一张宣纸,道:“还不过来研墨。”

“十年,当年的小哑巴要嫁人了,表哥,这些年,谢谢。”

说到这里,谭赟也是抬头,在柳泽成进来这般久后,第一次望向他。却看柳泽成收起名单,答道:“洛阳王家七子中,数他最出众。”

“当初便让将孩子抱回来,你非不肯,如今可是后悔了,可怜孩子跟着你受罪。”

这些年,为了女儿,沈如什么苦头都吃尽了,为人浆洗衣裳,双手早已是浮肿不堪厚茧龟裂,再不复当年的芊芊玉手;多年熬夜干活,将身子也是熬垮了,这两年又染了咳嗽的毛病,天气一变,或是心气一不顺,便咳得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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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儿丫头摇了摇头,沈长安赶忙答道:“这些糕点是我带过来的,也不知奶奶可喜欢。周大哥离开的这些日子,担心奶奶一人在家无人照料,便过来瞧瞧,没想到奶奶身边有人照顾了。”

“还真是客气啊,紫儿是龙儿离开前请来专程照顾我这老婆子的,我老说我虽年岁大,可身子还硬朗,自己一个人可以,龙儿却偏不听,哎,多花这冤枉钱。”

长安笑着安慰道:“那是周大哥孝顺,周大哥如今当大官呢,不会差这些钱的,把奶奶照料好了,才是正紧。”

“你这女娃嘴巴甜,会说话,又细心,哎,怎就嫁人了呢!”一边说着,一边连连叹息。

沈长安也不接话,想了想,还是问出:“刚刚在外头看见一位贵人出去,是奶奶的亲戚或朋友么?”

“都不是,也和你一样是送些吃食来的,我这老婆子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有人记着哦,这一生便不白活了,哎,这辈子唯一的遗憾便是龙儿爹娘走得太早。”说起了伤感话题,周奶奶眼泪便止不住的涌上来。

长安赶紧取了手帕替老人家抹泪,安慰着:“人各有命,奶奶也莫难过,周大哥如今是把父母的福气都集于一身了,今后肯定就无病无灾了。”

“我倒是这般希望咯。”抹过泪,周奶奶也渐渐平复了心情。

沈长安犹豫了会,还是说道:“竟没想到奶奶和高公公还有些交情,上回皇家的私宴上,我却瞧见了周大哥,还想着是哪位皇亲呢。”

周奶奶一愣,脸色瞬时几经变化,最后才是平静下来,摇头道:“哪是什么皇亲啊,也不过是皇上念旧,当年皇上与长公主的生母不受宠,又遭当时的皇后暗害排挤,身边也就我这么个奶娘帮着照顾,皇上重情,至今还念着我这个老太婆罢了。”

沈长安这才明白,笑了笑:“想不到还有这层关系。”

奶奶也是笑笑,冲沈长安道:“之前阿龙也没细说,没想到姑娘还是位贵客,想来也是皇亲哩。”

“我可是奶奶的晚辈,奶奶是婆婆的奶娘,算来,我叫您一声奶奶也不为过。”

周奶奶听罢,有些激动地握住沈长安的手,道:“莫不是易儿的媳妇?当年我也曾看着易儿出生,可怜的孩子,生父福薄,遇人不淑害了自己啊。”

没想过周奶奶还认得郑苏易,王府里上上下下都没人提过这位周奶奶,想来长公主并不如圣上重情了。

陪着周奶奶感叹了会儿过去,沈长安又问道:“对了,周奶奶,这宅子是从谁人手上买来的,住了多少年来?”

周奶奶却是摇头:“这就是周家的祖宅啊,哪是买的啊。”

此话一出,沈长安却是惊诧,张着嘴,半晌才道:“我小时候也在这一带耍过,可记得是位阿姑住在这里呢,还有个痴傻的女儿。”

“哎,作孽哦!”周奶奶用手拍了拍大腿,很是惋叹道:“这就是龙儿父母做的孽啊!你说的那位阿姑是我家老头子昔日恩人家的姑娘,她家出了些事情,刚巧龙儿他爹给我们换了个大宅子,他爷爷便把这院子给了恩人女儿住。”

沈长安惊大了双眼,瞧着周奶奶看了半晌,不自觉地反握周奶奶双手,抿着唇,鼻头却觉酸酸的,半晌,道:“周爷爷这般好心,周家自有福报的。”

“福报?可惜,福报都被龙儿他爹给败了,我那个白眼狼儿子恩将仇报啊,害了恩公一家,才遭了天谴啊,儿子病逝后,我家老头子怎么都不肯在那大宅子里住着,带着我们便搬了过来,这些年我常年念佛吃斋,便是给儿子赎罪啊。”

沈长安被说得晕乎,却看周奶奶越说越激动,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淌下,便也不好再问下去,不管如何,当年却是周爷爷给了阿娘与她一瓦栖身,便是大恩。

沈长安半跪在地上,扶着周奶奶已是干枯的手,安抚着,说道:“奶奶莫激动,年岁大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而后喊了紫儿前来,扶着奶奶进屋休息,还一再强调日后会常来看望周奶奶,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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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王府是,已是日落西山。

一进王府,便被阿莲拽住,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乱七八糟的,沈长安也听不大明白,却晓得了一个消息,有个风尘女子抱了个五岁大的娃娃前来,说是世子爷的儿子。

霜华院今日折腾了一日,鸡飞狗跳的,众人都受了惊吓,待沈长安回来时,才刚平息了一会。沈长安一边快步往霜华院走去,一边嘱咐阿莲将事情慢慢道来。

“王妃发现了小姐出府,不过小姐放心,今儿没人还管你这点闲事儿,喊你过去是因为一件大事呢。”

“还好我今天没跟着小姐外出,否则怎么能见识到这么乱七八糟的一幕啊,你是没瞧见,那个自称是世子爷儿子亲娘的女人,啧啧,一脸浓浓的胭脂,脸上涂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走起路来七扭八的,风骚死了,差些没气死王妃呢。”

“起初谁也不相信那女人说的话,那女人在门口耍泼了许久,张管家差些要让人乱棍伺候了,结果人家愣是拿出了一块玉佩来,听霜华院的小双讲,王妃在看见那块玉佩时,脸都白了,却叫张管家把那母子给带去了霜华院。”

“那女人可不要脸了,仰着头和王妃说要让世子爷纳了她,否则不把小少爷留下,王妃哪里容得下这么个野女人撒泼,把小少爷留下就让人给她乱棍轰出去了,然后小少爷哭啊闹啊,摔东西说脏话,还动手打人,一点教养都没有,差些没把王妃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