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边,长江第一桥!可漂亮啦!”好大的一座桥,居然从江这边搞到了江的那边,看样子似乎比蒋场老街都要长,都要大呢!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祖母、妈妈、姐姐就是我妈、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

舅舅瘦高个,宽额、凹眼、高鼻梁,头发不长但可以看出是卷曲的,弧状的浓眉,双眼皮下的大眼炯炯有神,身着蓝色工作服,看起来英俊而干练,就我当时的眼光看来,他比书本上的工人叔叔还要亲切、更有气魄呢。

“我可付不起住院的钱,看病的钱谁付?”听说其中一个6岁左右,照顾卧病在床父亲的孩子,在有关部门和周围的好心人,要将他的父亲送医院治疗时,拦在大门口,是这么有担当地说话的。被告知不仅治病钱、生活费、上学费都由来人为他们付时,大人般地讲:“这还差不多!”表现出的遵守规则和强烈的责任感,直让我双手沁出满手的汗,敲击电脑键盘时,沾乎乎地,真为当年儿时的表现汗颜啊,我与现在的小孩子比,怎么会差这么远呢?当代的社会环境怎么就能造就出这般懂事明理的小孩子呢?他们应该比让梨的孔融更让大人们敬佩吧?

只要运输队送货到渔薪就会有车返回来,这个道理比我总结出前面所述的那个道理明了得多,在回蒋场的一路上,我和小姨都心知肚明,从小姨时不时瞻前顾后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指望能赶上从渔薪返回蒋场的板车队,好和他们一伴,也许还可以爬上他们的板车坐回家呢,但没有赶上,她是去时赶我,回来时赶板车队,都没有赶上,我想她应该是有点儿失望的,可我看了好多次,从她表情和动作上都没看出点迹象来!

我鼓起劲,小跑几步跟上小姨,可没走多远又落到了后面,随着小姨的又一声吆喝,我又小跑几步跟上,过一会又落后了。反反复复的,人累心更疲,直觉得返回的路比来时难走得多,公路上的场景、路过的村落居然变得陌生、沉寂起来,好象全都是我来时没有见过的,心智进入到了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

“克爱!你吃过没有?”母亲的话语中虽然带着几分关心,但好像礼貌性地成份更多一些。

“有啊!”随着一声高吭的回答声,我熟悉的一个高大、扎实的、穿着从左腰扣布扣子的粗布袄子的40岁左右的大嫂,从紧挨厨房大门左边的单眼木门走出来。

“1948年前后,随土改、公私合营,留给你曾外祖母、外祖母和母亲姊妹五人的,也就只有那间厨房了吧?”转身去向母亲求证,“克珠!你说是这样吗?”

“那是因为有条美丽的柘江绕行而过!”

“吁驾!”队员们口中都会这么一声雄壮的吆喝,铿锵有力。

打着手电筒在茅坑地找了好半天,就只瞧见那么几条散布在粪缸底的,形如蚯蚓、色泽也由淡红变成深红的死蛔虫,既不特别,也不吓人。

“你以前不是说。。。不上学去割草卖吗?现在怎么有新的想法了呢?”

“走吧!去忙吧!”边说边打着让母女俩离开的手势。

大姐没嗞声,漱完口,叮当着响地搅洗一通牙刷,奋力洒泼掉杯中水,调头走的时候,才没好气地向我甩来一句:“不知道!”

每天早晨,我和小姐姐从粮店东墙头拐到蒋渔公路;奔过跨在淙淙小溪上的,蒋场唯一、最大、长约三十米的水泥独孔桥;向南渴盼似地跃入笔直的,两边长着合抱粗细、枝密叶茂的巨球状柳树冠,交汇而成的,如林荫隧道般的乡间油沙土路的大道,总是神清气爽,直让我活蹦乱跳。

“她生病了,要在家里休息!”母亲简捷地说,继续搓她的那一大盆衣服,接着补充道:“你到学校后,去给她请一个假,她的班主任姓刘,你喊她刘老师。”我心里慌,直犯嘀咕:我才上学,见老师就怕、也怕高年级的同学,还没有敢主动地和我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讲过话呢,我怎么敢去给小姐姐请假!但看看只顾自己忙活的妈,又转头瞧瞧没有一点儿动静的后房,心中一阵慌乱,小脑袋瓜子忽地闪出一个幼稚的念头:为什么除了小姐姐之外,没有别的孩子和我一块去上学呢。。。。。。

“好!”母亲提高嗓门,直起腰,抖起精神,她或许是想给四个孩子力量、抚慰和安全感:“我们不说了,来吃饭吧!”说完站起身来开始张罗。

母亲听完,猛地跳起来,往房间里走,大姐把湿衣服丢在母亲刚坐过的椅子上,闲散地去拿脸盆,到炉边的水缸打水洗脸。

桃香下意思地摸了一下湿漉漉,贴在苗条而圆润大腿旁边,细布裤口袋中,凸现出轮廓,我隐隐就能猜出是那被她们视为宝物的,圆形常偷偷照自己的,号称法力无边的小照妖镜:

“小姐姐为什么还不回来呢?”我心想:“她在那儿呢?她一向胆小,难道这种天气在外面,她不怕吗?”

这天的作业也是真有点儿多了,一般情况下我都是做完作业后和弟弟一块去食堂打饭的,在大人下班前去,早就排到了最前面,总可以得意洋洋地第一个打到饭(有时顺带点菜)。

弟弟也说我是乡下人,我转头盯他时,他正在我身旁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我怎么拿?!”

“我不管!”

“母妈!”他急转身用完全与我喊妈不同的声音、声调和喊法喊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我看着他,也没有人回答他,更没有看见有什么人,只看见对面的大铁门全敝开着,对面杨晖家的房门也打开了,他呢,飞快跑进了厨房。

“我们收起来吧。”弟弟怯怯地说,我回过身来,心里也有些不踏实,威威肯定是去喊救兵了,如果他的妈比我的妈还厉害,那该怎么样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