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姐!你今天和我一块上学!?”有好几天没见过小姐姐一面,妈和大姐各忙各的,从没有听妈说过小姐姐今天要和我一块去上学,心里还是拿不准,本想把话说得肯定一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问句。

从大人们吞吞吐吐的议论中,我可以听出他们也有小孩在上学,就是不放在这里上学,大概的意思是说放在蒋场上学学不到什么东西,耽误了、害了孩子什么的。可母亲让我深信不疑地说上学是学知识、是好事情,但“上学怎么会耽误、害孩子呢?”这个疑问还是困绕了我好长时间。。。。。

大姐从我身边疾步走过,把我逼得晃着下了石门坎,吐出漱口水,瞪眼看她:穿着套鞋,一只手提着双青布鞋,另只手拿着洗得雪白的帽子和口罩,沿着我们住房的屋檐,比平日更匆忙地往对面做小工的仓库跑。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声响,身后的稀泥巴地上留下一串逶蛇般的小脚印。

“就倒茶瓶里的水!”母亲简捷地说。

“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母亲用锅铲敲了一下锅,转过身来:“你认为跟着我累,就给我滚!”举起锅铲指着关好门转过身的大姐:“要留下就闭上你的嘴!快去换了衣服来吃饭!再嚼舌我就抽你的筋!”

“你的篮子、镰刀、铲子,我们就放在门口,你来收进去。”这是站在前面的桃香在说话,桃香长得和小姐姐一样的苗条,出落得清秀、漂亮——用我小男孩的眼光来看,是和小姐姐一样的那种苗条型小姑娘,听说过她家的成份不好,是地主,所以还没有定娃娃亲,我不是没有飘过一丝的想法,不过听说这事与我们小孩子没有关系;翠娥可就不一样了,长得又黑黝又壮实,不过有张红润而并不难看的脸。看样子,篮子和装在篮子里面的割草用工具是站在后面的翠娥拿来放在门口的,她壮一点力量相对要大一点嘛。

仅靠母亲抚养照料这几个孩子,应该是有点儿难的,可母亲们有的是办法持家,当然啦,勤俭是首屈一指的法宝,为此,母亲总是用小姐姐为主捡来的柴,在家里烧几样小菜,说是这样比在食堂去买更便宜。听外婆说过我们都是母亲要来的,可为什么她要这么多孩子、从那里要来的呢?还在我高兴兴穿着用她的黑色呢子上衣改做的新装去蒋一小学报道的路上,生怕我旁生枝节、封口般告诫我说:“老师和同学问起你爸爸,就说他死了!”,想必是小孩子都应该有爸爸吧?真弄不懂她!

“去端凳子来我垫脚!”将抱着的草把往门后的草把堆上。

在我旋急回坐到小木靠背椅上的时候,对小弟喊了一声:“把堂屋整理一下!”

这是从杨场到蒋场后的秋天,只要天晴的日子里,我们三姐弟几乎每几天就要做一次的活儿,然后,将搅成麻花样的草把,堆在门后或堂屋靠北窗的墙边,待到冬季卖个好价钱给生产队喂牛,因为草绝大部分是小姐姐割来的,所以每当冬季雪雨天,母亲将草卖出,笑咪咪地从生产队的饲养员手中接过几块、十几元钱的钞票时,我看到站在一旁的小姐姐脸上露出成功、满足的笑容,就别提她有多自豪了。有时她也流露出功劳归已的表情来,令我油然生出一种不如她、不满她。。。。。。总之,有点痒痒的、怪怪的感觉来。

如果语言能够将我们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感受到的原原本本地再现出来,那么语言就达到的一个可自傲的高度,而有能力能够完成这种工作,而且不怕辛苦完成这项工作的人则有望成为一个傻子。

“看你们走的比来的还急哦!”小姨说着看了一眼刘先生:“说完话再走,就迟了一分钟?!”她可能不是自己不乐意,而是怕怠慢了刘先生吧?

看病不象赶集,而刘先生完全能理解为众多急匆匆赶集人服务的母亲,瞟小姨一眼,向母亲首肯着头:

“走吧!去忙吧!”边说边打着让母女俩离开的手势。

看见母亲驻足,脸上泛起不走怕愧对工作、走又疚于情义的尴尬笑意;听着小姨在他身边嘀嘀咕咕。露出宽怀大度的笑容,叮咛般地补充道:

“打虫后要注意营养,让她多休息几天。”意味深长,好像他一切尽知,能洞察分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