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真真见小文身上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心里微微一疼,忽然想起他前些日子被刘三毒打了一顿,过一次高烧,担心他这时候洗澡引感冒或者感染,忙道:“你快上来,身上还有伤呢,洗冷水澡也不怕生病了!”

这一碗药灌下去之后,韩金氏还不放心,不敢解开韩真真的束缚,没过多久,韩真真便觉得肚子咕咕作响,不由急了,要韩金氏将自己解开,但韩金氏却意,韩真真肚子越来越痛,也不知道这道姑的丹药到底是什么做的,能不能治病不好说,但是能马上让韩真真拉肚子,却是真的。韩真真憋了许久,已经满脸通红,放了数个臭屁,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忍不住大叫道:“不行了,痛死我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韩真真在二十一世纪就是不婚主义者,这时候说的,也确实是内心的实话,但这个想法在古代却是惊世骇俗了,韩金氏大怒道:“你是个女孩子,不嫁人,难道一辈子都做老姑婆啊?”

韩真真奇道:“娘不是给了你零花钱么,你还要钱干什么?”要知道韩金氏可怜小文年纪小小就吃了许多苦,对他十分大方。每隔几天就要摸几十个铜钱给他,让他出去买零食吃,而小文身上的衣裳,韩金氏早就给他里里外外都换了新的,平日三餐都能吃得饱饱的。按照常理,小文不可能缺钱花。

韩真真忙深深道了一个万福,表婶婶笑嘻嘻地将茶盏放下,扶起了韩真真,连声道:“真是个乖巧孩子,我看着就喜欢!”她一边说,一边自袖子里摸出一个盒子来,塞到韩真真手里,又道:“这点子薄礼,是给侄女儿戴着玩的,别嫌礼物菲薄!”

韩真真摇摇头,也纳罕地道:“奇怪,没人来我家,倒是有个自称是里正的,站在门口跟我娘说了一会子话就走了。也道他们说了什么。”

韩金氏心想:“这个倒还可以接受。”她没有说话,周佑藩又道:“成亲之后,你韩家不许逼我接手店铺,也不许阻拦我读书。”

韩金氏越听越糊涂,不知道里长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里长见韩金氏一脸的迷惑,只好叹一口气,挑明了说道:“这贞节牌坊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张小姐的节烈事迹呈上去之后,朝廷肯定还会派人来调查。如果本镇向来风气良好,这贞节牌坊就容易得了。所以,近来为了整顿风气,附近的男婚女嫁事宜,都要经过里长的同意。韩大娘你这个情况,属于悔婚,那是万万不可的。还请韩大娘你莫要悔了这门亲事,另选女婿。不然,只怕影响不好。覀呡弇甠”

她母女两个谈话,这边李子奇是年轻人,听到红杏说有这样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吃饭,忙出门去看热闹,隔了没多久,又兴冲冲地回来道:“外面打架呢,刚刚来你家提亲的那书生,被张掌柜家的娘子带了几个婆子,按倒在街上一顿好打。”

男人笑了一笑,忽然摇头晃脑地高声吟道:“吾乃深山一卧龙,只恨壮志未遇明主酬!可叹啊!可叹!”

小文先前还打算隐瞒过去,低头道:“我……我和小蝉他们几个爬树,不小心摔下来擦伤的!”

韩金氏说得也没错,周婆的眼泪忍不住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她擦擦泪水,颤声道:“韩大娘,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与其耽误了藩儿,不如让他找个好点的人家,做个上门女婿,安心读书。只要他有出息,过得比现在好,我也就安心了!以后列祖列宗若是责怪起来,那也只能说是我们做父母的不是,没能给孩子一个好的家境读书。和藩儿没有任何关系!”

韩金氏瞧瞧女儿,又望望李子奇,只是不信,韩真真急忙解释,韩金氏听了她的言语,半晌不做声,李子奇心里惴惴不安,隔了许久,韩金氏方松开了女儿,自怀里取出一个钱包来,问李子奇道:“这钱包是你的吧!”

李子奇大惊:“你娘为什么拿走我的钱包?”

此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月亮已经沉下了树梢,柴房之中十分黑暗。韩真真一动不动地站着,渐渐也困意袭来,居然站着也睡着了。

年轻人只进去了一会儿,便走了出来,韩真真见他左右张望了一会,便走到井旁,打了一桶水上来,舀起一大瓢冷水,又径直朝韩金氏屋子里走了进去,韩真真见他行动奇怪,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连问了几句:“喂,你要干嘛?要做什么?”

韩真真叹了一口气,说:“大半夜的,去哪里打酒啊?”

他急着要抢梯子,却忘了保持平衡,身子摇晃了一下,便直直地往围墙下面坠去,韩真真看得真切,吓得全身汗毛直竖,心想这围墙有两丈多高,这样头朝下脚朝上地摔在地面上,这周二麻子不死也要摔个高位截瘫!

也不知蹲了多久,韩真真肚子里的存货基本出清了,她松了口气,慢慢站起来,扶着一块大石头,轻轻揉了揉麻的双腿,顺便抬头望了望月色,揣测此时应该是半夜几点钟。眼见月亮往东方悄悄移动,只怕还要许久才能天亮。韩真真看一会月亮,又转过头来打量院子周遭景色,忽然觉得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

韩金氏点点头,朝红杏一颔,眼光落到桌子上的小布包上,红杏会意,将那小布包拿过来给了韩金氏,韩金氏将小布包在手里掂了一掂,笑道:“这里有十二个小布包,里面各封了三钱银子,今日来我家的各位,每位都可以得到一个。”

红杏还没说话,福伯就拍起了桌子,简直是暴跳如雷地说道:“听到了什么?还不就是林朝奉那小子整天寻花问柳,如今弄出一身的病来,据说死不死、活不活的,病在床上几个月了。『**』”

李大娘笑道:“可不是,他原本说的是张掌柜的闺女,但是张掌柜这几年总是推托着不肯将女儿嫁过去,林朝奉家里催了几回,张掌柜总是推三阻四。林朝奉的父母恼了,叫我去说合了几次,还是不成,赌气之下,上个月便将这门亲事退了,另外找合适的。前几天我去他们家吃茶,说起你家的闺女来,林家的父母也见过真真的,觉得真真这姑娘不错,林朝奉本人也乐意,便叫我来问一声。韩大娘若是乐意呢,就拿这两个孩子的八字去合一下。”

她素来接受的是一夫一妻制,嫁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大自己十二岁的男人,对韩真真来说已经匪夷所思了,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有个妾,又有个女儿。说实话,这件事韩真真打死也不能接受,一急之下,便说了出来。她这话一说出口,韩金氏的脸色就变了,她忙嘘了一声,捂住了韩真真的嘴,低声地、严厉地道:“真真,你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出去的呀!”

顺娘笑道:“真真若是不嫌弃我无聊,那我也就不推辞了。”

韩真真见韩金氏脸色变了,额头上都是冷汗,心里不禁过意不去,忙依偎在韩金氏身旁柔声安慰,韩金氏缓过气来,便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她说得理直气壮,在这个年代,原本就是孝字为先,周佑藩一时无话可答,怒道:“那姑娘到底要我如何赔罪?”

周佑藩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方道:“方才回家时,见屋子里放了些东西,听父亲说,傍晚有人来过家里,似乎是韩姑娘家里的红杏姐姐。”

韩真真话一说出就想敲自己脑袋:真是秀逗了!这个时代哪里来的农药?忙赔笑道:“我不懂选菜,随便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