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搔搔脑袋,奇道:“睡着了叫不醒,你捏她们的鼻子不行吗?”

韩真真一听这声音,加上闻到对方身上散出的酒味,就已经知道是刚才那糊里糊涂放走周二麻子的年轻人,不由大怒,揪住了他的衣襟说道:“周二麻子往哪里跑了?快说!”

他这样一威胁,把韩真真气得脸都涨红了,几乎想马上问候周二麻子的祖宗十八代,但是随即一想,周二麻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素来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自己和娘亲行得正站得直,遇到个无赖,一下子还真是说不清楚。天才只需3秒就能记住何况这古代也没有污蔑罪一说。于是气呼呼地紧紧抱住梯子,咬牙切齿地说:“那好,我把这梯子搬走,有本事你直接跳下去,摔断了脖子,可不干我的事!”

她以前向来看不起周二麻子,这时候心里对他却充满了感激,一叠声地叫红杏赶紧上最好的茶水,又问那后生到底是谁。周二麻子见韩金氏如此欢喜,不由脸露微笑,说道:“韩大娘,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她看韩金氏这架势,似乎是在等待客人,果然不出片刻,便66续续地来了客人,韩真真见来的几个,都是穿红着绿、年岁三十出头的妇人,正揣摩他们的身份时,小文已认了出来,在韩真真耳旁悄声道:“大娘真的请了镇子上所有的媒婆来呢!”

顺娘三句话不离韩真真的婚事,总是劝韩金氏下定决心,答应把韩真真嫁给乔振远。韩金氏想到那乔振远肥头大耳的模样,就心生厌烦,但是又不好明着拒绝顺娘,心里暗暗盼望福伯早点回来。

韩金氏微微一笑,心想李大娘果然沉不住气说了,听到她说是有人来向自己提亲,多少也有些高兴,但是又担心对方说的人不好,便道:“我这丑话说在前面啊,我就真真这么一个女儿,可不能随便给了别人。条件太差的,我可是不答应。”

韩金氏一皱眉,说道:“那乔秀才家里或许确实不错,只是做娘的想到你一嫁过去就要做后娘,心里多少不舒服,不过你那外祖母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她要是看中了乔秀才,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韩金氏一面将借条折好了收起,一面回答女儿道:“写字写得好有什么用,依我看,百无一用是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生意又怕出丑没面子,到手来穷得老婆都讨不起。”

这一夜的月色分外清朗,空气里弥漫着花草的芳香,韩真真瞪大眼睛,看着白色的月光如一层轻纱笼罩在屋子里的东西上面,渐渐地月光往屋外移去,远方隐隐约约传来鸡鸣声,几声狗叫也应景地响了起来。转侧再三,韩真真还是毫无睡意,听到韩金氏睡得熟了,出轻微的鼾声,她再也忍不住,悄悄下床,穿了鞋子轻轻走到窗子旁。

他行完这个礼就要走,不料韩真真在他身后喝道:“站住!”

韩金氏摇摇头道:“打碎了人家药罐子,为什么不捡起来?弄坏东西就该赔,人家小门小户的,就算是个药罐子,也值几文钱。”红杏只是笑,韩金氏瞪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见这豆腐店里面空落落的,除了几张破旧的凳子桌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心里也觉得恻然,原本对周家的许多怨气,这时都化作了一声叹息,她想了想,自袖子里取了一串铜钱,命红杏悄悄将药罐子碎片捡起来,把铜钱放在碎片旁边,又将篮子里的那块五花肉拿出来,搁在外屋的桌子上,便不出声地离开了。

韩金氏看到女儿的学习进度,惊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韩真真在现代操作电脑,那电脑的键盘比算盘珠还难摸,她都可以盲打,何况那么大的算盘珠子?加上韩真真熟记九九乘法表,哪有不学得快的道理?又过了几日,韩真真帮着韩金氏将账簿另外整理好,一本本的码得整整齐齐,又带着丫鬟把家里整理了一番,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窗台上的灰都擦去了,韩金氏一回到家,见到各处窗明几净,倒是吓了一大跳。

他说完便施施然离去,众女子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也不多加注意,只是一径走到父母身边,说了几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韩真真缓过劲来,见周佑藩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离开,不由心中来气,想道:“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点的穷酸秀才罢了,还以为自己是谁呢?别以为老娘我就想嫁你!”

而韩金氏等人又是另一番念头,若是乔振远人才齐整,这桩婚事倒也乐意。何况对方乃是县太爷的亲侄儿,即便婚事不成,也不可怠慢了客人,当下人人各怀心思,等着乔振远的到来。

韩金氏似乎一直不太喜欢顺娘,见女儿和顺娘有说有笑地从顺娘的屋子里走出来,脸上虽然没表露出什么,但一回到房里,就拉下脸来,朝韩真真道:“你跟顺娘在屋子里叽叽咕咕了半天,说的是什么呢?”⑧ooxIaosHuo。

韩金氏一时被兄长这个消息震得呆了,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乔振远三十岁了,只怕也养了儿子了吧?家境不错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娶小妾?”她两个哥哥都是娶了小妾的,韩金氏心疼女儿,只愿她嫁个好人家两夫妻一心一意地过活,故又有此一问。

金老太太一面说,一面哭,韩金氏虽然性子急躁,对母亲却十分孝顺,见母亲情绪激动,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只得满面羞惭地听着。这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顺娘在一旁赔笑道:“老太太别着急上火,对身子不好。我已经打了人回家,对相公说了此事,相公必然不会坐视不管的。县太爷向来与他交情不错,我想,只要把事情说清楚了,一定会没事的。”

他回头便叫小文出来,小文低着头被韩金氏扯了出来,神情十分紧张,搬仓鼠朝小文道:“小文,这银子是你前些日子才借的,你不会就忘了吧?如今你做了小少爷了,就不记得我们了?”

小文害怕,拉住韩真真衣襟,只是躲在她后面不出来,韩金氏几番哄骗,仍是无法,只好让韩真真带着小文进了灵堂。

小文被打得昏昏沉沉,被母亲扶进屋子里后,刘三又与搬仓鼠等人计议了半天,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到了半夜,刘三眉花眼笑地将小文叫了起来,将一套丧服为他穿上,又命春苗也穿了丧服,随即扶上门外一辆马车,径往金家而去。

这声音嚷得好大,随即不少家人附和,小文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不由吓得簌簌抖,只能抱住了韩真真抖,满脸的求恳之色。韩真真一时也惶急无计,拉着小文乱走,忽然抬头看见一间小屋,知道那是入厕的茅房,想了一想,忙拖住小文,和他一起躲进了茅房里,将门轻轻掩上。

先前的那个仆妇忽然轻笑了一声,说道:“只是她的那个儿子,该不该带过来呢?”

小文恼韩真真说自己是小孩子,不服气地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嫁人谁不懂?不就是女孩子长大了要找婆家么,嫁过去就要像我娘那样给爹爹生孩子。你们说的那周家我也认得,不就是买豆腐的么,他家儿子周佑藩谁不认得?怪不得前几个月你老叫我去豆腐店买豆腐脑过来给你吃,原来那是你的婆家。”他说着搔搔头,满脸疑惑地道:“周佑藩有什么好?脸比你还生得白,而且那么瘦,都不到你身材的一半,成天拿本书摇头晃脑的,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小文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盯住了韩真真,用急迫的语气说道:“韩姐姐,你跟韩大娘说一声,把我买过来做小厮好不好?”

不出真真所料,韩金氏果然推开了门,轻轻叫了一声:“真真!”

这是一条多么肥硕的手臂啊!她再掐掐自己背上,触手处又是一堵厚厚实实的肌肉。看样子,“虎背熊腰”这词儿正适合这具身体,韩真真双泪盈盈无语问苍天:你们这是要我做杨贵妃吗?

年轻人也还老实,自称名叫李子奇,有事路过韩真真所住的小镇,昨夜因为有心事,不知不觉喝醉了,之后醒来,却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关在一个房间里,身边又站着个被点了穴道的姑娘,现在他自己也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韩真真听他说了之后,心中暗暗叫苦,只觉得果然喝酒误事,又把昨夜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李子奇一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挠了半天脑袋。韩真真不知道韩金氏去了哪里,顾不得多理会李子奇,便急匆匆跑出去,一推大门,却现韩金氏已经将门反锁上了,只怕真个连夜报官去了。

韩金氏走得匆忙,居然没把其他的人叫醒,韩真真每个房间都去看了一眼,房中众人都安然高卧,那年轻人李子奇在院子里呆着没事,便亦步亦趋地跟着韩真真,一进到福伯的房间,便将鼻子一抽,皱眉说道:“咦,屋子里有迷香的味道!”

韩真真忽然想起,迷香是要用冷水泼脸才能让人醒过来的,忙弄了水将众人泼醒。

她忙乱了一会,李子奇也跟着帮忙,众人都渐渐清醒过来,这时候韩金氏也带着官差回来了,一进门便看到李子奇跟在韩真真身后,大怒要打他。李子奇见韩金氏泼辣,吓得转身就躲。

他腿长步子大,三步两步便冲出了门,拐了个弯就不见了,韩金氏追不到他,只好骂了几句再转回来,和众官差说了这次失窃的经过。

韩真真是个未出阁的闺女,这种场合下不好抛头露面,虽然心里极想看一看古代的官差是怎么办案的,却被韩金氏赶回了闺房,只好竖起了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一阵忙乱之后,韩真真听到韩金氏呼叫红杏,命她铺纸磨墨,然后有官差高声报数,似乎正在书写韩家的失窃物件。将数目一一写明之后,一个官差叹了口气,说道:“韩大娘,你虽然说是看到周二麻子前来行窃,但是周二麻子如今都跑了,一时半会也抓不到。我看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了!”

韩金氏千小贼万小贼地骂了周二麻子一通,她是个伶俐人,如何不懂得打点关系?当下命绿苗拿了一盘铜钱来,笑嘻嘻地递给了为的官差,说了些千万要捉到贼人的话语。那官差也不客气,将铜钱收了,忽然又道:“对了,大娘的娘家,是不是柳条镇的金家?”

韩金氏奇道:“没错,这位大哥怎么知道?”

那官差笑着道:“前些日子你们金家出了点子事情,不是去过衙门么?我那时候正在县老爷身旁当差,县老爷还说要把你家女儿说给他的侄子呢!”

韩金氏一听原来如此,这位官差居然是个熟人,心里倒是一喜,不料她还没说话,那官差又道:“只可惜你家门槛高,看不上咱们老爷家的侄子。这不,昨天县太爷做媒,给他侄子另外说了一门好亲事,便是隔壁镇子徐员外的小女儿,听说今年十六岁,性格贤淑,为人端谨。两家都满意得很,打算下个月就准备婚事了。”

韩金氏一愣,她原本还嫌弃乔振远相貌丑陋,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女儿许配给他,不料县太爷动作如此之快,来韩家提亲不成,就另外找了下家了。这时候她笑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只得嗯嗯啊啊地含糊着应了几声。那官差又笑道:“当初大娘若是答应了这桩亲事,只怕今日失窃之事,想要侦破,便容易得多了!”

韩金氏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调侃之意,又羞又气,再和其他人应付了几句场面话,打众官差走了,自己关了门坐在厅堂里生气。

这次被偷,却是顺娘的饰丢得最多,实在是郁闷无比,更是听到那官差说乔家秀才已经另外找了亲家,知道已经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吃过早饭,便脸色沉沉地命丫鬟收拾东西,打算回自己家去。韩金氏心里有事,也不留她,倒是韩真真心里过意不去,私下送了她一对金钗,又向她表示了歉意。

顺娘收到韩真真赠送的礼物,却十分惊讶,脸色若有所动,临行之时,欲言又止。韩真真却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只是一再道歉,说母亲心情不好,叫顺娘不要见怪。

顺娘有些感动,叹了口气,说道:“真真,你这个娘的脾气,我也不是不知道。她心肠不坏,就是嘴巴太毒,不饶人。这事过了几天,等她气平了,估计也就过去了。”

韩真真低着头道:“这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顺娘沉吟一会,又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倒是老太太那边。老太太这个人最重脸面,如今金家出了这么多事,加上乔家又另外定了亲事,只怕老太太会怪罪到你们母女身上去。唉……当初你娘要是答应把你许配给乔家就好了。”

她这几句话说得倒是十分诚恳,但是韩真真一直没打算嫁人,却不放在心上,笑道:“那又有什么要紧?顺娘你之前不是也说过么,做人家续弦,还要跟妾侍生气,这种日子可不好过!”

顺娘听了韩真真的话语,脸上忽然露出羞愧之色,踌躇了片刻,方轻声道:“不是,我当时……只是不想你嫁得太好……县太爷提亲,那可是件很光荣的事情,而且说的又是他的亲侄子,家里又有钱……我听了总是不太舒服……这是我不对了。”

韩真真这才明白,为什么顺娘当初极力反对自己嫁给乔振远,如今却换了副脸色的缘故。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明白顺娘的心思了。

送走了顺娘,韩真真便回了院子,想打一盆水给自己洗脸。她这几日买了不少黄瓜,虽然家中失窃让大家都心情不好,但是在韩真真心里,这美白工作却是必须要坚持做下去的。何况她昨晚上折腾了一夜,此时真是累得不行了,贴个黄瓜片就睡觉,是她现在的头等大事。

她切好了黄瓜片,对着铜镜细细贴好,正要顶着满脸的黄瓜片爬到床上去,不料一抬头,窗子旁忽然出现一张人脸,两人打了个照面,都吓得大叫起来,韩真真是连爬带窜地冲到床上去,那人却“砰”地一声,直直从窗子边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