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前,皇帝始终陪着董鄂妃,荒废了朝政。一方面,后宫妃嫔们鄙视董鄂妃占了圣宠甚至耽误皇上的政事,只骂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同时,谁不嫉妒董鄂妃得到的宠爱?谁不希望这个让从此君王不上朝的女人是自己?

福临瞪了她一眼,顺着乌云珠被扎破的衣裳撕开。孟古青只做不知福临的愤怒,环开手,挡住外头的目光。乌云珠娇嫩的肩头,已经被鲜血染红。身后,刺客被制服后依旧不停挣扎,高声大骂。福临阴沉着脸,接过乌云珠手里的布,捂住乌云珠的伤口。

『8』『o』&1t;o&[小]说『网』7788xiaoshuo

孟古青已经在思索要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乌云珠赶忙起身,去探望蓉妞,忍不住又是泪眼朦胧。皇帝居然就这么走了,看也不看她一眼。皇帝的惩罚,即便蓉妞是乌云珠身边最信靠的人,此时也无人伺候她。蓉妞只得拖着几乎要折成两段的身子,无力地倚在红漆大柱上。

“放肆!拖出去杖十棒!”福临不容她说完,便下了命令。那外头的奴才如狼似虎,拽起蓉妞便往外拖。蓉妞哪里见过这个仗势,惊吓不已,连连尖叫。乌云珠见状,慌忙抱住蓉妞,扭过身子祈求福临,道:“都是我自作主张,皇上您要罚就罚我吧,蓉妞只是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皇上,皇上……”

更何况,贵妃这位置,离皇贵妃不过一步之遥。若废后了或者是皇后病逝,便有扶上后位的可能。实在是令人眼热不已。

吴良辅见孟古青这幅样子,知她不会继续再说什么,心底忐忑,偏生这不是一个好说话的地方。孟古青懂,吴良辅何尝不懂这坤宁宫中,布满了耳目。但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解决了,他只怕睡不了一个囫囵觉了。

此时,已有宫女上了热茶。孟古青端着热茶,身子一动没动,只安静地喝茶。然而,其余的人已经接近石化。且不说乌云珠与大伙儿同级,却一句话便打了大家,她现在与蓉妞的行为,更叫人诧异。

拉上了那张临幸妃嫔的大床。

饶是如此稳重冷静而又全身心维护福临的安亲王,这会子也忍不住唇部颤了颤,道:“不,不是这样的皇上。襄亲王人小志高,一心为国效命,可惜才德有失,梦想难成才死。他的死,与皇上与亲王福晋,毫无关系。”总算为博果儿掰回了一些面子,可依旧全然在照顾福临的心情。这样一个人才,可惜迂腐无比,是福临太后一派的死忠。若要细分,恐怕只算得上福临的死忠。或者,是君权的死忠?

孟古青忙跟着上,看着这个年老的女人依旧在为自己的孩子奔波。无论福临犯了多大的错,即便斥责,依旧完全站在自己的孩子这一边,为孩子去收拾残局。明知去襄亲王府将会受到极大的愤恨与责难,可依旧蹒跚着步子,往前走去。

居然没问,为何出宫却往御花园神武门去。可见,心底丝毫没有他,所以见着什么都不觉得稀奇。想到此处,福临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女人的心思,变幻怎的如此之快。似乎,前些日子还是温柔顺服情深不已般。今日,却已经如路人。

午后,孟古青拣起一本药书,细细翻阅起来。她看得出神,竟没有注意到屋顶隔层处,竟蹲着一个小孩。看到真正想看的书,时间过得非常快。孟古青将书放自原处,一边记忆书中所看到的知识,一边往外走。

不多会儿,苏麻喇进来,见状,为难地说道:“太后娘娘,皇太妃求见。”

却是苏麻喇来了,慈眉善目地对着孟古青笑,孟古青忙起来,道:“四儿,快请苏麻喇姑坐,沏茶。”又说,“您今日是有空了么?额娘这会子可好?好些日子没有与苏麻喇去御花园赏花了,我想得紧。”

但美人总是美人,什么时候,都有魅力。

孟古青无言,只得慢慢等待瑞嫔到来。此事,应当全了。无论宁悫妃是真怀疑,还是假怀疑,一个女人一旦牵涉到自己的孩子,往往宁愿枉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太后如此,宁悫妃岂能不是如此呢?当然,她亦是如此!

这日,福临前来坤宁宫小坐,却见四儿在屋里燃香炉。福临不由得轻笑,问:“这是什么香,如此浓烈,朕极少闻到。”

这样的结果,已然算好。她再如何心疼牛钮,也不愿意将玄烨置于被动位置。而在这皇宫中,已然成了嫡子,只有坐在那金銮宝座上,拥有无边权势,才不至于任人宰割。不为这天下,只为玄烨能够一直好好地活着。

牛钮见她胳膊微微抖,不由自主地问道:“额娘,你的脚怎么了?”又惊恐地大声呼喊:“苏麻喇玛姆,快进来,额娘受伤了!”

乳娘答道:“只拉了下手。”

“哦?”孟古青缓缓思索,若龙眼无问题,就应当是别的茶水点心。但所有的东西都是永和宫里的,莫非,花束子……她忍不住抬起头来,望着花束子。花束子脸上苍白有气无力地靠在小榻上,又不敢靠实了,反倒越加吃力。

福临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脸上喜气盈盈。玄烨高兴地往地下跳,乳娘忙接住。下了地,玄烨向福临请了安,便欢呼着扑进福临怀里。福临一把将他搂起来,捏着他的小脸逗笑。牛钮却自己爬下了床,恭恭敬敬地请安。福临与玄烨正开心,只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牛钮脸上敬畏,安安静静地站到一边去。

孟古青不多问,知晓福临自然会说出口来。她只送上一杯清茶,一张温馨祥和的脸。

孟古青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道:“这不是每日都见么?”

孟古青道:“起来吧。”说毕,携手拉起了四儿。四儿依旧惊魂未卜,她一时嘴快,居然诋毁了皇子。这一句话,已然足够要了她的颈上人头。四儿聪慧,知晓自己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幸亏,遇上的是孟古青。孟古青再道:“今日你我什么都没说过。”四儿点了点头,沉声道:“四儿懂,娘娘的恩情,四儿愿用一生来报答。”

明明心中安定,吃得好睡得好,但每日去慈宁宫请安,总要把自己弄得憔悴些。当日,更是特意装扮了一番。选择的饰品衣裳很是淡雅,且不曾涂脂抹粉。为有自然的憔悴模样,孟古青几乎一夜未睡。便是模糊的铜镜中,都隐隐约约可见青紫深陷的眼窝,脸颊唇上全无血色。再兼天气干燥,唇上起了碎皮。

太后最爱后宫融洽,又喜团聚。因此,见大伙儿从未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便请了大家一同过去,在慈宁宫用晚膳。长条形的桌子,太后坐上座,下边左右分别是孟古青与福临,然后是宁悫妃与佟妃,其余妃嫔按名分依次坐了去。皇上丝毫不喜的,自然没资格参加这晚宴,但育有孩子的,皆被太后请了过来。

福临忍耐不住,挡在博果儿面前,大声道:“无论如何,殴打女子便是你的无礼。”乌云珠却垂下了头,道:“多谢皇上,乌云珠没事。”福临无奈,只得由着博果儿将乌云珠拖了出去。

太后见她有这份心安,也夸奖了几句。孟古青轻笑,做一个后宫女子,自己的夫君遇到此事实在太过正常,不过是这个女人换了那个女人。她若要吃醋,吃得过来不?大不了是把好不容易对福临生出的那点情意又给掐灭了。

福临佯怒,皱眉道:“管她,不许提别的女人。”说罢,见孟古青蠕动着红艳艳的小嘴,尚要说话,只得将那剩余的话挡在嘴里。

福临轻笑,咬着她的耳朵道:“朕今日就是痴了。”又道,“你不知朕那弟弟博果儿,比朕还傻,先前,居然在太妃为他选的福晋屁股上踢了两脚,把福晋给踢跑了。哈哈……”福临兴致越高涨,道:“他今日求朕将一个秀女留给他,朕应了。他不懂,女人只能轻轻地拍,不能踢。”

瑞嫔道:“回太后娘娘,是奴婢。”嗓音细若蚊蝇一般。孟古青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又是一突。若是这般,这事情便又复杂了。太后微微一笑,道:“瑞嫔,既然与你敦温慧皇贵妃感情深厚,那么,哀家还请你去大佛堂里为敦温慧皇贵妃抄经书一年,以表哀家心痛,你可愿意?”

“娘娘,娘娘!”忽地有人轻唤,却是宫里运送木柴的小太监耷拉吴。孟古青允他过来,耷拉吴跪下,先是瞅了瞅孟古青身旁的花束子,然后说道:“娘娘,吴公公叫奴才向您传话,叫您往长春宫走一趟。”

福临搂住孟古青,悲痛地道:“青儿,你的苦楚,朕都懂。朕的痛处,也只有你懂。世上只道皇帝好,哪里知朕从小便身困囹圄?幼时,朕甚至一个月才能见母后一面。母子分离的苦处,朕全明白。只可惜朕身为帝王,却诸事不如意。朕多想,叫你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受?”

“傻瓜。”福临抱住孟古青,却弓着身子,小心地不碰触到她的肚子。

吴良辅细细问了孟古青一日的情形,转达了皇帝的关心。临走前,轻声道了一句:”今日是咸福宫的牌子。“

孟古青如何不懂,虽说她大多日子躺在坤宁宫中,便是散散心,也只能在院内走几步。但四儿是个聪慧的丫头,外头的风言风语多多少少还是传到了她耳中。大不过是皇后有了身孕,却被一个侧妃抢了先,生下了阿哥。

想要的答案得到,太后马上恢复了冷静,叫人赏赐太医。孟古青却张着嘴,半晌无法消化这天大的喜事。福临更是开心,乐得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最后趴在床上紧紧握住孟古青的手,极力克制才没将孟古青抱起来。

吴良辅跑进来,惊醒了呆愣中的花束子,忙爬起来,跪在孟古青身边。

乌云珠,乌云珠,呵呵……目前需要担忧的却是,皇太后如何会允许花束子这个包衣奴才成为后宫妃嫔。前世,是因为有子,这世呢?

孟古青讥笑,可不是,这男人多靠不住,不过一瞬间,便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上承担的责任。旁边有士兵将猎物赶了过来,草原上万马齐奔壮观无比,惊起一阵又一阵土雾。猎物受惊,尖吼奔走,原本温顺的马受了刺激,也开始昂头长啸不已。

孟古青忍住心中的腹诽,由着福临在她额角轻轻印下一吻。福临温柔地搂住孟古青,唇顺着她的鬓,轻轻滑到耳畔,道:“前些日子朝堂太忙,朕每日批完奏折,已经是深夜,生怕扰了你歇息,便宿在乾清宫了。今晚,朕就留在这里。”

若说这皇宫之中她有对不起的人,便是花束子了!这一辈子,她决不让这些事情重蹈覆辙。明明,想对花束子好一点,却连不知该从何做起。忽地想起花束子家穷,若没有福临的参与,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父母能够过上好日子。

穿着喜庆的中衣躺在被子中,孟古青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重新活过,会有什么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