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以史为师,大清朝严格禁止后宫妃嫔经常进出乾清宫。那是皇帝处理奏折办理国事的地方,一个女人时常出入,若别女人掌控了朝政,只怕堕了西汉女人专政的旧路。

在孟古青一瘸一拐走路已经无大碍的时候,那风言风语正是盛时。据说,在博果儿贝勒下狱的这段时日,皇上经常召贝勒福晋进宫来,两人双双对对,写着字儿,赏着画儿,很是郎情妾意的模样。若贝勒福晋不进宫,皇上便出宫,去贝勒府探望福晋。

“混账!胡闹!”福临脸色乌云遍布,站起来摔了摔袖子。宁悫妃惊吓不已,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思量着,福临既然已经重新与安巴度联系上,该生的事情,只怕都会如常生。这一次,鄂硕将军后宫无人,还能那么轻易逃过吗?

太后点了点头,道:“一个朝代能够屹立,自然需要百姓的支持。但,仅仅只有这些,远远不够。否则,如今在这紫禁城的,可能是任何一个人。大清朝的根基,是咱满蒙的血脉呀!”

原来,这孩子什么都知道。孟古青忍不住眼泪滚了满面。她该早点堤防,该知道,这皇宫中,哪里有洁净之地?到处,都有乱嚼舌根的人,到处都有踩低捧高的人。有了玄烨,谁还会正经好好待这个没了额娘又不得父皇宠爱的孩子?

乳娘忙迎上来,道:“回娘娘,大阿哥今日说想自己呆着习字,嫌奴才们聒噪,不愿有人伺候,奴才们没法,只得在这里候着。”

孟古青挥了挥手,全数免了礼节。她道:“谨妃,你既然不舒服,快去小榻上躺着。待御医来了,为你诊断诊断,莫要误了治疗。”她又道:“佟妃,你现在身子可有不适?若没有,好好地坐着与本宫说说,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慈宁宫中很是暖和,屋里燃了三个火炉子,烧得旺旺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碳,没有一丝烟火味。因此,出了慈宁宫,孟古青便觉得身上一颤,寒气侵体,无比彻骨。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将

瑞嫔依旧是一身素服,答拉赤上都不见有珠翠装饰。她脸色端庄,一应事情按规矩来。待孟古青赐了座,她坐下之后,便似笑非笑地望着孟古青,一脸的神秘莫测。孟古青只是以不动制万动。谁也没有要求中宫之主一定要没话找话地调节后妃之间的气氛。

孟古青答:“皇上今早寅时到坤宁宫,十分伤心,此时累极睡了。”

很多事情,都变了。

孟古青现,如今的她考虑问题来,完全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对福临已经无比平静了。不爱,不怨,不管。所做,不过是为了自己,还有两个孩子的生存。

孟古青皱起眉头,咬着牙也跑不动了。也不知,小孩子怎的那么有精力。正要说话,玄烨忽地道:“额娘,额娘,那是谁?”

乌云珠的目光依旧胶在福临身上,摇了摇头,酸楚地说道:“不,不是第一次见到。在教堂,有远远地看到皇上。”

而福临,这会子却像只剩下了一双眼睛,自佟腊月进来之后,便一直盯着她看,嘴角露出了淡淡地一丝笑容。佟腊月似乎也感受到了福临的目光,娇羞一笑,迎了上去。太后按例问了些佟腊月家中的问题,太妃却成了没嘴的葫芦,不如先前各种言语点评各位秀女。

孟古青白了他一眼,这人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了!她继续说道:“若比韵味,臣妾看皇上的画比起这位高人来说,尚有不足。但比起意境来,这位高人的画稍逊却风骚。”孟古青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说了。

不到一个时辰,福临却又来了,却是满脸堆笑。见着孟古青,接过玄烨,放在膝上摆弄,道:“博果儿可算是长大了,居然懂得跟朕求女人了。”

瑞嫔身子一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是孟古青,也觉得呼吸不畅,心口似乎压了千斤重的石头。

正是春末,各样花儿姹紫嫣红,开得无比灿烂。花儿之间,有蜜蜂与蝴蝶穿梭来去,显得无比热闹。大阿哥见着这景色,无比兴奋,举着小手儿一步一踉跄地扑蝶儿玩。孟古青跟着他跑了一会子,后背都渗出了细汗,更兼弓鞋跟高,跑起来费劲,不多久就觉得腿酸。无奈,孟古青便叫宫人四散开来,务必叫御花园的每个角落都能叫人看到。又叫四儿与乳娘跟在大阿哥身边,防他摔倒。自己则坐在万春亭里歇息,身边只留了一个花束子。

孟古青越加觉得,坐主席主位上的那位女人决不能得罪。

孟古青真是不甘,却无可奈何。宫里的规矩要守,生在宫中,若额娘不被皇上太后喜悦,这孩子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福临笑笑,就要去拿肚兜看。孟古青嘴一撅,藏在身后。福临却去抢,孟古青脆声笑着,不停叫着“哎哟”。两个人的力量就是大过一个人,孟古青肚里有援兵,福临哪里抢得过。偏生,福临起了玩心,趁孟古青一个不注意,还是抢到了手里。展开一看,却是杂乱的线路。

皇上,奴才有话想要禀报。“脆生生的嗓音打断了福临与孟古青之间的旖旎,借着门口的灯笼,见跪在地上的是那个瑞格格,身子窄窄的,衣裳却很薄,没有着大氅。她伏在地上,似乎要飞起一般,有一股莫名的诱惑。

孟古青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就当为自己的孩子积德吧。她柔声道:“无论如何,臣妾都不能不担忧皇上的孩子啊。这后宫中的孩子,都是臣妾的孩子。所以,请皇上一定过去,好吗?”

这件事情惊动了太后,太后暴怒,越加要用最快的度将花束子赶出去。偏生,这事儿又被皇帝知道了。皇帝见着花束子可怜兮兮的模样,与太后争执了一个晚上。终究,花束子被留了下来。

良久,待翠果儿几乎要瘫软在地。小鲁子的两条短眉,也快抖成了落叶。孟古青长叹一声,道:“翠果儿,你是不是怨本宫先前待你不好?你可有想过,你每日开开心心地将本宫的行为举动一样一样禀报上去,本宫的心情如何?”

总算秋猎快要结束,福临必须去对随猎的八旗子弟论功行赏。趁着帐篷内无人,只余花束子在跟头伺候,孟古青道:“花束子,咱们皇上,是不是很容易让人倾心?”

“青儿!”福临的嗓子已经沙哑起来。孟古青知道,她躲不过。做了这皇后,总会有那么一天。并且,福临过世的时候年庚二十四。要想在这皇宫立足,必须要自己的子嗣。现下太后待她还不错,但往后若是其余人出了顺治的子嗣,太后的目光必定转移。太后愿意维护的,只有这大清国与顺治。若实在没了儿子,至少还有大清国。

孟古青垂下头来,皱着眉头满脸愁容地堆福临说道:“皇上,青儿很是为皇上难受,还请皇上不要因此要烦扰。若是实在没得法子,青、青儿也愿陪同皇上一起去。”说完,已经身子战战,似恐慌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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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外头嬷嬷们得声音不再那么可恶。宫女们鱼贯而入,每人手里端着一盘吃食。八位皇族中多福有子的福晋夫人在一旁伺立着,乾清宫执事吴良辅颤巍巍地走过来,低头跪在福临身旁。

孟古青眸子一暗,如何不懂。福临一直不愿意娶她,父王担忧,定然在到处奔走,为她的未来出力。只可惜,这般做并不会有什么作用,这个皇帝太过敏感,最不愿受人摆布。愈是有人为她求情,福临便愈是反感。

“不愿意?”孟古青淡淡道。

战争起了,朝堂空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紫禁城,变成了一座空城。后来,人又热闹了起来。但是,再也没有谁能占领这座宫城,再也没有谁能坐在那金黄色雕龙宝座上,手握生杀大权。然而,随随便便一个人,便可以坐到那位置上去,嘻嘻哈哈,目露好奇。

太后放缓语气道:“心底不舒服,就哭吧。博果儿可是快要回来了?你呀,要多多准备几桌好饭菜。草原上,吃食很单一,就那么些样。”又对孟古青道,“青儿,你先回宫里歇息着吧。”

太妃已经是黔驴技穷,不再拦住孟古青。孟古青屈身告退,离开了慈宁宫。

此时,月正好。银盘一般,高高挂在中空。紫禁城里屋影幢幢树影重重,天气凉瑟却不觉得冷。宫门大多关了,只余下零星的几盏灯笼在黑暗中忽明忽灭。孟古青心情无比好,这才想起,原来已经是五月十五了。难怪,有那么好的月亮。

她兴致来了,对四儿淡声说:“今晚不愿坐轿子,走回去吧。”

脸上的神色被暗黑掩盖,嗓音又平淡无波,听不出是嗔是喜。靠着夜的掩护,孟古青心底无比轻松。至于她人,便让她误会去吧。传在太后耳里,只道是她心情郁郁,散步回宫呢。

孟古青走得极慢,到达坤宁宫时,已过子时。身上,还是稍稍沾了些寒气。或许,病了才算正常吧。原本传了话来,说是在慈宁宫歇下了。奴才们懈怠,大多歇息去了。孟古青放低脚步,不想惊醒人。

只在外头花厅稍稍收拾了一番自己,便将四儿遣下去了。四儿只道她心情郁闷,想要独处,便贴心地告退。孟古青走至内寝,推开房门,嘴角正要露笑,却见一人面对大门大大地岔开双脚端坐在大床上,如一幢黑脸佛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是真厉害,但也真寂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