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斜,佛堂里的香炉依然飘出淡淡的一缕檀香,萦绕在鼻端始终不曾散去。

她正说着,被秋蝉暗暗掐了一把,皱眉瞪去一眼,倒也识趣地没再说下去。

刚被幸福和期望填满的心却突然空了,难道那一切都只是梦?我盼那一日盼地太久,已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有人过来拉扯我的被角,我紧紧捂着不让任何人碰,眼泪随着微疼的眼角流出。

这一切因何而起?我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他等得太久了,早已磨光了他的耐性、感情?要这样一个与生俱来骄傲无比的皇子等着我,等我慢慢忘却心底的那个人,转而接受他,也许真的要一段不短的时光……

我淡淡一笑,不及说话,但闻身后有笑声传来,“呦,十四弟和弟妹可真是琴瑟和鸣,羡煞旁人啊。京城里人人都知道十四爷疼福晋,我还想着多半是那些人羡慕地紧,未免说得夸张了些,谁知今日一见,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一天一夜……谒陵刚走……

“紫鸢,你带着弘春回房吧,弘春还小,过了这屋子里的病气可不好。”

“爷回来了吗?”

“有么?”我仔细照了照镜子,“不过就是笑一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好像我平日很少笑似的。”

“你……叫我什么?”他轻托起我的下颚,期待的目光似月色下盈盈闪耀的湖光,亮亮的,柔柔的,竟牢牢将我吸住了。

同胤祯行过礼,德妃便赐了座。她依然有意无意地无视我,只关切地问着胤祯,继而又问起紫鸢母子,要他们常常入宫走动走动。

电源火花四起,王母惊叫了一声,玉帝猛地回头,只见大屏幕上又出现了画面,却不是牛郎织女,而是一个梳着怪异的阴阳头的民间男子在滂沱的大雨中狂奔——

他忙按住我的手,假意嗔道:“就是耀眼才好,你平日的打扮太素了,既已做了我的福晋,便听我的。”说完,他重新帮我插好,又用眼神示意我再敢取下来一定要我好看。

“小姐今日真好看。”宛澜拆去头上的珠钗,笑着赞叹道。

紫鸢这便欢喜地笑了,挽着我的手也不顾一旁众人,随我进了屋子。

这个人是有多大胆!

“为何不可以?”我“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扔了伞,指着紧闭的殿门朗声道:“他是皇上,只要坐在那个龙椅上的人是他,这天下的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否则,便是人头落地!你想死吗?呵呵,可是我还不想。”

她脚步不停,只匆匆道:“没什么,只是心中抑郁,有些话不吐不快罢了。石兰,咱们走吧。”

所以,你虽然远在京城却会得知我被劫的消息;所以,你才会在第一时间找到我,并且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我救出去。

看来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我冷笑一声:“顺便?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可不精,绑她的赎金未必比我的多,我劝你还是趁早放了她,我留下做人质。”

到我那儿,已经是“天字五号”了。

“皇阿玛也累了,我们就都退出来了,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半天。”

“格格托我办的事尽管放心,但是我也有些话想劝告格格一声,”四福晋敛了笑容,轻轻拍着我的肩道,“我明白你将那丫头看得很重,希望她好,才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可是未来会如何,谁也不清楚。也许,今日你将她从火坑里救出来,明日她又会跳进另外一个更大的火坑,你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到头来,她也许还会怪你,怨你。”

“哈,有意思。”九阿哥放下了杯子,随意地执起旁边一把折扇,并未打开,只是牢牢握在手里,起身走到我面前。扇尖一挑,我被迫抬起头,直视着那张俊美异常的脸,脸的主人笑得妖娆妩媚,眼神却是冰冷肃杀。

这个我知道,胤祥之前同我提过,只是她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个做何?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舅父也冷着一张脸,愤愤地转过身,“你还年轻,难道真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吗?自小阿玛疼你宠你栽培你,当年送你入宫时也费尽了心思,谁料你却……这也就罢了,如今既已走到这一步,我们自是要为你的以后考虑,阿玛说了,玉儿……他会帮你带大,你只管——”

他不提这茬还好,提了我恍惚忆起去年年尾的时候常做的那个噩梦,忍不住浑身一颤,摸了摸脖子,又按了按胸口,小心翼翼地在桌边坐了,拄着头哀叹:“那我该怎么办?难道不还了?我最不喜欢欠别人的。从小,娘也告诉过我,不要欠别人,尤其是银钱,否则做人都矮一头。”

“皇上问的是你,又不是我,你答不出来同我又有何关系?”

我抬眸望着头顶上那一方伞面,微微泛黄的竹伞,用墨汁轻轻浅浅地勾勒着兰草,简单又不失清雅。

外面有了响动,香凝隔着门问我可是生了何事,宛澜不知何时下了地,点上油灯开门解释道:“没事,小姐做了个噩梦。”

胤祥与我并肩走在他们身后,走着走着,我们之间的距离竟越来越短,最后几乎挨上。他藏在箭袖下的手握住我的,因为刚刚捏过雪,尚有些凉,他微蹙了眉,握紧我的手。

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皇上今日怎的得空来臣妾这儿了?”

他眼中的愠色渐厉,就在我以为他会扬起手给我一个耳光之时,紧紧抓着我的手却渐渐松开,我愣了下,试探着从被他桎梏的怀中脱离,自马背上滑了下来。

他慢慢蹲下身,伸手去拉我的左手,我忙缩了回去。他顿了顿,不由分说地捉住我藏在身后的手,拉至身前时,眼泪再也藏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滴在胳膊上。

平手?苏日娜定不甘心;认输?那几位皇子怕也为了面子不肯答应。

“胡闹!”胤祥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皱紧了俊眉,翻身上马,回身朝乌尔罕道,“你送她们回去,我去找苏日娜。”

我躺在柔软的草甸上,眯着眼望着天上漂浮着的朵朵白云,笑道:“是啊是啊,她一点都不及阿茹娜郡主开朗大方,坦荡豪爽。”说着,我还趁机摸了一把她光滑的脸蛋。

“弄玉,尹弄玉。”我伸手轻触了下她的指尖便收回。

话音刚落,两个陌生的宫女侯在门外,手里端着铜盆,要为我擦身去暑。我这才现,宛澜不在。

他摇摇头,从荷包里摸出一颗碎银子,交给小贩:“两串,不用找了。”说罢,利落地摘下两串又红又大挂满了金黄诱人糖浆的冰糖葫芦递给我,拉着我转身又去别处看。

做梦梦见娘,她手里拿着一根藤条追着我满皇宫地跑,我跑不过她,终于被逮到,她狠狠地抽打我的屁股。

我懂她,她也懂我。

“是。”我连忙回道,转身正要向胤祯告退,他看着我,突然朝德妃道:“还请额娘先行一步,儿臣还有话对弄玉说。”

当时十四阿哥还问过我,爹做的那只走马灯的模样,我便说了,他也再未提过。没想到,他竟做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甚至比爹做的还要好。

“就借你半个时辰可好?”十四阿哥的语气突然软下来,眼中闪闪的期盼令我不忍拒绝。

那时我的答案很勉强,然而时过境迁,心里那个模糊地影子却越来越清晰。

我越说越委屈,皇上却越听越开心,朗声笑道:“牙尖嘴利!你能唬得了朕?太医院都快搬到承露轩了,朕却听说这三日你依旧活蹦烂跳的,过得比谁都逍遥。刚刚进门的时候装得还挺像,不过丫头,朕怎么记得侍卫们打得不是你的腿啊?为何瘸了?”

过了许久,都未等到他回答。我抬头看向他,明黄色的龙袍映着夕阳金色的光芒刺得眼睛一疼,忙又垂下。

“十四弟,你这是打哪儿弄来的白马啊?”兰宁打趣道。

“玉儿,玉儿,”他附在我耳边叫个不停,双臂有力的抱着我,从他黑亮迷离的眼眸中,我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影子。

“咕噜——”肚子开始出饥饿的抗议,我睁开眼,见宛澜躺在身侧,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涕泪汪汪地看着我用纱布缠好的手。

“是。”我应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蹭上马车,原位被八福晋占去了,我自是不能叫她让出座位,看了眼相对而坐的两位福晋和两名婢女,最后选择贴边儿坐在倚翠的右手边,单纯地看窗外风景。

天果然没大亮,入眼处如蒙了一层幽蓝色的浓纱,无论是琉璃屋瓦,还是高墙深院,又或是那曲径通幽的花园,宛若一幅幅静谧的画卷,我一时停了步子,不知改不改走进去打破这片宁静。

“爷。”三人齐齐叫道。

我一惊扯掉脸上的帕子,胤祯已绕过屏风走过来,大喇喇侧了身子倚在床边躺下。

“你们都出去吧。”他闭着眼吩咐。

她们前脚刚掩上门,我作势要起身,却被某人用力一拉又躺回原位,翻身蛮横地将我搂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