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若太阳升朝霞,”他笑言,低头在饰盒里挑拣一番,取出一支镶玉蝶恋花金步摇为我小心翼翼地插在间,续了一句,“灼若芙蕖出渌波。”

突如其来的明亮让我一时不适应,下意识地侧过头,碰巧对上胤祯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的双眸。

她嘟着嘴,委屈地伸手帮我整理了下衣襟上的褶子,小声道:“还不是额娘心疼你,念你在这儿受苦遭罪的,去跟太后娘娘诉苦,太后娘娘是菩萨心肠,就答应了额娘要我来照顾爷……”

原来你心里真正的人是十四弟吗?曾经我以为是的,我看的出,他对你的关心并不比我的少。

我犹豫了几下,仍是走上前,举过伞遮住在他的头上,半蹲下身道:“回去吧。”

我点点头,进了屋一头歪倒在床上。不知皇上何时会召见我,也不知会如何惩罚我的擅自独行,且害得胤祥受了伤,险些误了差事。还有胤祯……想到他,我恍然坐起,正要问秋蝉皇上可有罚他,屋里已不见人。

我低下头,装作不经意道:“那八贝勒他们呢?你这么做,不止惹怒了皇上,也许还会令兄弟反目。”

“你滚开!”我抬起一脚踹向那越来越逼近的脸,他身上又脏又臭的味道熏得我作呕。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用这块玉佩,别说就这一家,再有一百家一千家,也能买下来。我再问你一遍,天字号上房可还有?”

“丫头啊,明日又是重阳节了。”

闻言,我忙福了一福,“弄玉谢四福晋,今后有用得着弄玉的地方,四福晋尽管差遣。”

“给八贝勒、九阿哥、十阿哥请安。”

“不用,”我摇摇头,看了一眼狼藉的屋子,“你们留下来收拾吧。”

叫什么名字来着?是个满族名字,我不记得了。

“那可不行!”他脸色一白,“宫里的赏赐,哪家当铺敢收?就算他们有那个胆子收了,被皇阿玛知道了,你私运宫中物品与典当铺,也是罪责难逃!”

他盯着我,打量半晌,忽而轻轻一笑,“去找你也见不到你,以为你生我的气,原来不过是我多想而已。”

缓过神,他已走出很远,我忙起身朝他跑去,他听到声音,停住步子,侧头看我。

我想喊,喉咙却似被堵住,喊不出,叫不出。

四贝勒轻咳一声,携着四福晋朝前院走去,四福晋边走边问道:“爷不是吩咐人捎口信说要晚膳时才能回府吗?为何这么早?”

“诶,我说你怎么这么磨叽,玉格格是体贴咱们,玉格格的赏赐你都敢不要,回头主子知道了,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另一人抢白道,紧接着双手接过宛澜手中的食盒,笑道,“辛苦澜姑娘一路送来,进耳房吃口茶,暖暖身子吧,深秋露重地,寒气大着呢。”

待赶到乾清宫时,皇上正站在汉白玉栏杆前,负手俯视着广场。此时,艳阳已偏西,一束束金色的光芒穿透飘渺的云层斜射下来,连着下了几日的雨,今日终于放晴,令这庄严肃穆的红墙绿瓦白砖也染上了暖意。

手下的动作一顿,停在他的胸前,紧张地连呼吸都停滞了,慢慢缓了口气,才点头道:“是。”

我低着头,手指轻轻触在上面,即使包裹得很严密,依然能记得那些纠缠狰狞的疤痕如何盘根错节地遍布在我的手臂上。

我叫了什么?我咬唇回想了一遍,内心一惊,刚要说话,却被他以手封唇,眼中的笑意灼烫了我的脸,从衣襟里抽出一条帕子,蒙上我的双眼。

“想什么办法?”

我见她那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让人又心疼又好笑。待她先一步出去了,我忙拉住胤祥的衣袖,踮起脚尖小声说道:“若是她回去被她父兄责难,你能帮她说几句好话吗?她本没什么恶意,只是想为哥哥出气而已。”

我用眼神示意宛澜,她听话地沉默下来,双手悄悄背到身后,她后面的柜子里放了一把剪刀。

宛澜说,佟主子适才已经派人传了话来,说今晚要在行宫住下,明日再启程。

胤祥狡猾地一笑,捏捏我的鼻尖,在我耳边轻声道:“我就是怕你丢了,所以要牢牢看住。”说完他竟毫不避嫌地拉了我的手大步流星地前行。

“喂,谁准你这样说我家小姐的?”宛澜气得胸膛一股一股的,大眼睛瞪向紫鸢,叫道:“我看你在外面冻得可怜,好心求小姐让你进来,你却不识好歹欺负我家小姐……”

“骗子,骗我的酒喝。”她瞪我一眼,径自倒了一杯喝尽,晃着手中的空杯笑言:“多久没这么痛快地饮酒聊天了?整日披着嫡福晋的这张皮,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不能做……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为自己活着还是为别人活着?”

未料德妃突然将话题转到这上,我点点头,如实答道:“奴才是二月份的生辰,还有一个月虚满十三岁。”

“十四阿哥来时,奴才在门外通报,没听见铃铛声,不知道究竟生了何事就推门进来。谁料原来格格睡着了,十四阿哥……他突然了很大的脾气,将这走马灯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就走了……”

“哼,你呀!”他突然笑起来,趁我不留神掐了下我的鼻尖,“怎么这两次我见你,你都是这样含沙射影的说话?原以为你和这宫里人不同,有什么说什么,没想到也是个拈酸吃醋的主儿。”

他双手环胸,得意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朝前走去,“因为啊——真迹在宫里。”

我有些懵,看看十四阿哥,又看看手中突然出现的扳指,正是十三阿哥借了我,我却许久未还的那枚,有些日子不见了,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原以为遗失了再也找不回来,谁料却是在十四阿哥那儿。

“而朕能对你做的,就是代替你爹和你额娘照顾你,竭尽所能地在你身上作出补偿。”

后退几步,助跑,一鼓作气蹬上树干,双手双脚并用,未费多少力气便爬了上去,坐在叉间一个刚好容纳下我的位置。

我起身走到书桌前取了一只紫毫毛笔,点了些许墨汁,小心翼翼地踱到床边,俯身在他脸上作画。

“但是宫里有一个姐姐对我和别人不一样,郭罗玛法曾说我是美丽的雏鹰,应该在自由的天地间翱翔,直到遇见那个姐姐,我才知道,她比我,更适合做那只鹰,她是属于草原的,所以也得偿所愿回到了草原。不像我,最终成为了这镶金雕玉的笼子里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