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胤祯的乳母,德妃娘娘身边的亲信齐嬷嬷端了一只托盘过来,上面盛放着两只金质酒杯,中间又以一根红线相连。

这种日子,这种天气,谁会从京里赶到这儿来?

只是,你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我还是他?

还是不见的好。胤祥,此生,便是我们无缘吧。

结果却扑了个空,胤祥不在,据小粮子说他很早便起来上朝去了。我一时郁闷不已,这个不要命的家伙,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不乖乖在床上躺着养病,扮什么勤快?大清朝那么多皇子,又不是少了他不行。

他缓缓放慢了马,我迅瞥了眼前方两个渐行渐远的侍卫,低声问道:“你就这么从京里跑出来,回去后怎么办?没有皇命,无论亲王还是皇子都不得出京,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后果?”

我趁机抓起身下的稻草扔向他,身边不论是什么东西,凡是能拿起来的统统砸向他,我这边自己一个人砸还不尽兴,又朝她叫道:“别哭了,快来打这个坏蛋,姐姐带你出去!”

那小伙计斜睨了我一眼,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去去!瞎捣什么乱!你又没银子,住什么天字号房?茅房都不给——”

“朕记得,三年前有人说过,她想远离京城。朕答应了给她一年时间让她去想,现在已过了三年,不知她想得如何?”

我自责地低着头,四福晋又安慰我道:“没什么紧要的,十四弟身子骨硬朗地很,连皇阿玛都常夸他。额娘向来偏疼十四弟,过于紧张而迁怒于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这做母亲的心,等以后啊你就懂了。”

“不用,奴才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九阿哥说,说完了奴才就走,不打扰几位爷的雅兴。”

秋蝉和香凝跟上前,“格格这是要去哪儿?”

“衣服都湿透了,快进屋换一件吧,别让姑母担心,我阿玛买了些点心放在前厅那儿了,我去拿给你吃?”

闻言,我“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四贝勒出的银子?那怎么行!”

弘晖温顺地牵过他的手,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我,食指一伸,抬头看着胤祥。

“回去吧,叫人熬几碗姜水喝,驱驱寒。”

“皇阿玛——”

“晖儿乖乖听你额娘的话,换身干净衣服,十三叔就给你看礼物。”胤祥笑着揉揉弘晖的小包子脸蛋。

眼见宛澜渐渐入戏,话也不再说得磕磕巴巴了,我暗暗称赞,孺子可教也。

许是我谄媚的样子逗得皇上开怀,只见他接过橘子,撕了一瓣放入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又将剩下的半个橘子递给一旁的德妃,指着我笑道:“你也尝尝,这丫头剥的橘子还真甜。”

“今日,额娘跟我提起,想要跟皇阿玛将那个兆佳?韵雪讨来做我的福晋。”

太医开始还含糊其辞,后来见我态度坚定,才抹去额前的汗珠,艰难地说:“如此面积大又严重的烧伤,落疤是在所难免的,无法恢复得和之前一样,不过会随着时间的增长逐渐淡化些。”

我的脸上又烧了起来,只因他刚刚那句“我们”害得心口狂跳起来。

我一诧,他无奈地笑道:“你的手,根本就不像常握马缰的手。”

他忽然伸出手指挡住我未说完的话,眼中的笑意更甚,带着些许我看不明的情愫,刻意压低地声音有些暗哑。

话音刚落,我挑了帘子要出去,不妨外面同时有人要进来,我们撞在一起,俱是一声痛呼,然未及我看清来人是谁,面前的红影一闪,我被人捂住了嘴又拖回了帐子里。

“呦,玉格格这是怎么了?”我抬头,只见德妃不知何时来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因为夜色的关系,看不清她的表情,话里话外倒是关心备至,“可是哪儿不舒服?请太医来看看吧,不能耽误了,”说着,微侧了头吩咐身后的一人,“韵雪,去请孙太医过来。该如何说,你知道的。”

“九哥,十哥,你们先行一步,帮弟弟向八哥陪个不是,稍后我就赶过去。”

眼见她就要踏出门口,想问的话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十四阿哥的伤如何了?药可有按时吃?”

“姐姐变得什么戏法这般有趣?竟然长出三个头来。”我指着她说道,身子一滑,下巴磕到了梨花木桌上,疼地我“哎呦”一声叫出来。

“额娘……”胤祯突然开口,被德妃一个眼神截住了话头,只听她续道:“平日里听各宫主子们说起玉格格,都夸你年纪不大却是聪慧之人,最难能可贵的是,虽入宫光景不长,倒也守礼数知进退,很讨人喜欢。”德妃说到此,话音一顿,端起茶杯来润喉。

香凝进屋时提了食盒,将饭食一一布好,同时道:“十三阿哥走时嘱咐奴才了,要格格一定按时用膳服药。说太医开的药即使见效慢也绝不能停了,只要格格听话,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他却只笑不答,拉着我就往御花园深处跑。没料到他会这样做,我又不敢喊,只能试图掰开他的手。他猛地放开我,手伸到眼前,随即呲牙咧嘴地怒视我。

胤祥忙拉住我,伸手一敲我的额头,“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若不是万分肯定它是赝品,我又怎会如此做?”

他面无表情地接了过去,用力一攥,转身离去。

鼻尖不争气地酸起来,我抽了抽鼻子,依旧沉默,等待着他未说完的话。

难怪帝王都喜欢登山。

知道他听不见,我索性说得也起劲儿,平日里自然不敢如此叫他,今儿趁机多叫几声。

“你也想和我一样住进这笼子里吗?如果不想,倒不如尽早退出来,别被这笼子的表象迷住眼,里面的人,谁也不比谁干净。”

“真是巧,妹妹也今日进园子?怎么不早派人来知会一声,咱们府邸相邻,一齐过来就是了。妹妹刚出小月,万不得见风的。”四福晋早已换了另一副面容,语带关心地问道。

四福晋点点头,望向我时,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竟似存了一丝戏谑。

十三阿哥一直坐在一旁看我摆弄,忍不住夹了一根排叉犹豫着放到嘴边,看看它又看看我:“这个……真的能吃?”

“是,明儿奴才就叨扰娘娘去。”

“我还没哭呢,你倒先掉下金豆子了。”我抹了一把她的脸蛋打趣道。看她这副样子,原本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原来刚刚出声的是十阿哥胤锇,只见席间走出一名十六七岁的男子,身骨硬朗,面目白皙,虽称不上有潘安之姿,眉目间倒生就一副磊落之色。

他摸了摸胤禄的头,示意嬷嬷带胤禄回去,胤禄微微抗议了一下,被他用眼神驳回,悻悻地被嬷嬷带走了。

最后一声叫得分外甜,佟佳氏本就没指望她能答应,取笑了几句便作罢,只是嘱咐着她私下闹闹就算了,在太后那儿绝不能像今儿一样出格。

两人迅收了刀,又听一个人语气略带恭敬地说道:“主子,城门已经关闭了,咱们还是……”

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手心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他蹙着眉,忽而又笑道:“又不是没入过宫,竟怕成这个样子。你放心,我说过的,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似是他的话起了作用,又服了一粒清心丸,果然轻松了许多。坐上马车,朝皇宫行去。

“早上,你跟齐嬷嬷说了什么……”一想到那件事,忍不住低下头隐去脸上的微红,却也止不住好奇。

胤祯别过头,状似轻松地答道:“我只说昨晚十哥他们闹洞房闹得厉害,灌了不少酒,等他们走了,我躺在床上一觉睡过去,天就亮了。”

“哦。”我应了一声,仍低头双手绞着衣襟。

忽而,一阵温热的气息慢慢靠近,我猛地抬头,胤祯已经欺身过来。

“做……什么?”我本能地向后躲了躲,奈何左面后面都是车壁,巴掌大的地方,躲也躲不开。

他坏坏一笑,压低了的声音竟充满了神秘的诱惑力,“你说,我要做什么?”

我紧张地看着他,又无助地向坐在对面的宛澜和秋蝉看去,这两人竟动作一致地转移视线只看窗外。

我只得重新看向他,抽气般地哼哼着:“靠太近了……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