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遗憾啊,她这么想着。嘴里笑道:“这可要恭喜大魏王爷了。”

温于意听见“早上”时,神色颇有啼笑皆非的意味。他拉着她来到一间小空厅,道:“去上壶酒跟几碟小菜,本王不需服侍,一律撤了。”

“请问……”鸨母清清喉咙,委婉问道:“二小姐要几个?”

秦大永皱一下眉头。徐家是西玄唯一的例外,徐家女子如不成亲,可光明正大上小倌馆找个小倌,曾有徐家女子年岁大了,买个小倌养在身边伴虎;也曾有良家子自献其身,盼能在她们身边长久没有名分的服侍。

几次她感觉到身后牛头马面逼近,寒毛都竖立起来,心里直想着:她怎么还没肚破肠流?怎么她还在喘着气……

她又犹豫一会儿,头也不回问道:“头儿,你杀过虎吗?”

大魏有句话叫:宰相肚里好撑船。她瞧,李泓贞这大魏皇子肚里,说不得能撑上数百艘海船。

“走吧走吧。”温于意笑着。“若是咱们出了丑,二皇子莫笑啊。”

“卑职徐思思。”她垂道。

于是两人相看无语,最后由负责质子“家务小事人身小安全”的凤羽令徐思思硬着头皮出面调解,温于意名下帐目顿时短少二千两玄币,那名宠妾就这么欢天喜地进入北瑭质子府,成为第十八夫人。

徐长枫掩不住喜色。先前诸位神师所写都很含蓄,唯独海恩一口揭破,让他大有面子。西玄上一任阴间将军是在五十年前,年仅二十五便逝,这虽然是阴间将军的宿命,但,能在徐家出一名阴间女将军绝对是徐家再添一笔的无上荣耀。

年轻的殿下目光从灵堂略略扫过这女子。他声音略哑:

“会入小倌馆的女人只有徐家人。二皇子与太子对大姑娘素有好感,岂容许她入小倌门;三姑娘一心崇武,要挑小倌,约莫也要双十之后,删去这两人后,只剩二姑娘了。”他掩嘴咳了几声。

她眨眨眼。“原来你们也会研究这种事啊……你叫什么?”

“……我?”那声音有点诧异。“难道你还……”

徐思思有点尴尬笑道:“你别担心,我不是要选你。你若不情愿,我是不会乱来的。”她坐在床上,不小心碰到他在被下的手指,她一愣,下意识抓住他滚烫的手掌。“你看大夫了没?”

“……还没。”

“还没?这里的嬷嬷怎么没替你找大夫呢?”语毕,她觉得不妥,翻身下床。依她料想,眼前这小倌儿九成不是个显眼人,这才招致嬷嬷冷落吧。“唉,我去找人请大夫来吧。”

他反手攥住她的手。“二姑娘,你不是在躲人吗?”

“躲人哪有治病来得重要?”她苦笑。

他还是没放手。“……不能找大夫……我不过这几日过累才受点风寒……要是让人知情,怕是会……病上加病,还请二姑娘不要请大夫。”

病上加病?徐思思恍然大悟,面露深切同情。原来,小倌馆也有内门,而且这病榻男子曾有过惨痛经验,才会连生个病都怕人下毒药。

她叹息,犹豫半天,柔声道:“好,我不请,你先放开手,我替公子倒杯水吧。病中多饮点水,对身子总有点好处。”

那头似乎也犹豫了一会儿,滚烫的手温才自她手中抽离。她摸到桌上,倒了杯水,微嚐一口。是水,不是茶,而且这水还温热温热。

她暗松口气,坐回床边,又摸上他的手,让他端着水喝。

“公子,这样吧,你借我躲一晚,我照顾你一夜,如何?”

那头又没声音了。

她连忙澄清:“我不会让嬷嬷误会。天一亮,我悄悄离去,不让人知道你陪了我一夜……到那时,你还没好转,你把病征告诉我,我亲自上药铺叫大夫抓药,再差人送到你手上。虽然你我素昧生平,徐思思也不是多好的人才,但徐家的底就在那儿,再怎么不济,我也不会害你的,你自可信我。”

“……二姑娘何苦贬低自己呢?”

他没正面回答,她就当他默默同意了。她取过半空的杯子放回桌上,又回床边,摸到他的额面,察觉他想回避,她立即收回手。

她听门外又有人在走动,她心里一抖,放下床幔,一步跨到床的内侧坐下。

“公子莫慌,我只是怕突然有人进来,再者,你身子烫,床幔还是放下的好。我不会对你乱来的。”语毕,她失笑。她把自己说得像是yin荡采花贼似的。

“二姑娘既然来小倌馆,就是来挑人的,怎么避他们如蛇蝎呢?”

“唉,要挑总要挑个自己顺眼、他对我也顺眼的人啊。”她微微笑着,心知今晚不会有什么顺眼的人,更甚者,以后也不会有了吧。

她又碰触到他的手,她笑叹:“公子请放心,我真真不会动你……我来小倌馆找伴,也不过是想经历一下人的一生该有的感情罢了,并非有恶虎扑郎之心。你可以躺下,我绝不欺你。”她心里有点酸涩,却还是笑着把他的手放进厚暖的棉被里。

她感觉到他慢慢躺下,顺道替他盖妥被子,正要抽手,忽听得他柔声道:

“二姑娘切莫误会……只是我……不曾跟姑娘家同床同被过。”那声音有点别扭。

徐思思一顿,嘴里哦了一声,应道:“若是公子对女子没有兴趣,那不曾同床同被过也不意外。”

“……我不喜欢男子。”

徐思思又是一顿,再哦了一声。滚烫的男人手掌在她手里,她一时迟疑,鬼迷心窍地没有放手。要是平常避她如蛇蝎的,只怕早就强调有多喜欢男子了,现在他澄清……是别有含意吗?

这人说话斯文有礼,跟其他西玄人不大一样,没有锐角,令她感觉甚好。

方才听那些小倌自我介绍时,老是喜欢比较来比较去,虽说是西玄人说话的特色,但,正因她时常被人比较,自然格外敏感些。

她该不该放手呢?他也没挣脱啊……她脸颊微微热,又听见他说:

“二姑娘,你挑选的条件是什么呢?改日我听见合适人选,定会替你从中接线,以报你今日照顾之恩。”

“……”原来他对她没意思啊,是她多想了。

她慢慢松了手,面带微笑。过了一会儿,她想起这里头黑濛濛的,就算不笑也没人看见,但她还是习惯地带着笑容。

她垂下眼。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就好了,如果再来一次,她在投胎前,一定要祈求老天给她最潇洒的命。

如果非要这么被人看不起的命,那至少给她洒脱的个性,不把任何人放在心里。

哪怕只要徐回一点点的无情也好,不必在乎外人的看法,只要自己活得好,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