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于意撩过长,面色愉快地坐在桌旁。“本来今晚我在弔念一位故友,不料你来了,既然如此,我就不弔念了。”

“嗯。”徐思思含糊应了一声,面皮热,又下意识抚上腰间暗袋的同心结。

“你说定下是指……找小倌成亲?小倌用来照顾你或陪你过夜即可,但成亲何其重大……”实在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至于她呢?如果在还没干番大事业被老虎咬死,她永远也只是一个叫徐远的女子,一生没有特别的事迹,墓碑上怕也只能写着徐思思两字,每年只有头儿记得上香……

李泓贞道:“我幼年曾在猎场看过比牠小些的野虎,那时牠伤重狂,要三名受过训练的禁卫军方能擒住,当下伤及十来人。”

不,不是小事。李泓贞是大魏质子,身在异国当然格外小心,他却肯为她小小出头。

徐思思听得三人谈笑出棚,声音渐渐远去,温于意断断续续的声音还传入棚内——

“这东西一次食多也不怎么好,不如分了出去。二皇子要是喜欢,下回大魏商旅再送来时,我便请他多送几份上你那儿。”

“你可曾现,自徐思思任职凤羽令后,质子少有人出事?”温于意状似自言自语着,那声音刻意地压低,不教那些仆役听去。

海恩大师又转向幼女徐回。

徐思思一生顺遂,临死前有亲人在旁送终,去时也无疼痛,也是老天给她最后的福气。徐学士不疾不徐地答着。

温于意又笑:

“可叹李泓贞来西玄时不过少年,尚不及被指婚;可叹大魏如今留下个空壳子祖训,洁身自好是为尊重另一皇后陛下,但如今谁还真正把大魏皇后当王上看待?可叹李泓贞天生就是个遵守祖训的呆头鹅;可叹一个男子身在异乡有*之需时,还得小心翼翼,免得蹦出个庶子,最后只得走入小倌们……”他美目一瞟,瞧见徐思思一口水酒喷了出来。

她连忙擦嘴,咕哝:“这我没听说过……”

温于意哈哈一笑:

“他为人低调,也不似我快意人生,自然没来几次。但,只要有心人,就会将他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徐思思,你被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但出生徐家这种政治世家,怎会不知眼下局势,只是平日你明哲保身罢了。你知道我最服气你的是什么呢?”

“王爷今晚话……真多。”

“我最服气的,就是海恩说你在西玄一世平顺无能,你不随他的话起舞,反而去学文学武强加自身能力。我听你揭了火凤榜,有心参选阴间将军,本来我满心遗憾,你要真成了阴间将军,岂不性命有限?但,现在我又觉得你走上这条路,对你是最好,总好过被人彻底利用到死。”

那语气真真切切的遗憾,徐思思心知有异,一时间却看不穿他言下之意。今晚的温于意,不同平常,平常他打打趣,专道些五四三,似是真心又是假意,今晚却是有意无意在暗示她些什么。

不同的两国人,相处点到为止也就罢了,温于意身分太特别,说太多私里话是犯忌的。

温于意把玩着酒杯,扬笑道:

“侪我弔祭故友,正是想她在今晚入了他人陷阱,从此陷入朝堂漩涡,再也不会是过去那个单纯的朋友。徐思思,其实像你现在,就很好了,是不?”

她寻思片刻,始终抓不住他语中重点,只好为他倒酒,转移话题笑道:

“王爷,还是喝酒吧。今晚我耳背,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懒洋洋看她一眼,嗤笑一声,长叹道:

“徐思思,你就一点讨厌。在你心里,太过看重西玄,根本不把其他国家的人引为知己,那么你又怎能怪其他人不真心待你呢?”

救命啊!

从未有这么一刻,徐思思这般狼狈,不,该说是,从未有这么一刻,她这般受人欢迎。

幸得小倌馆里烛光不明,否则此刻她早已身陷狼群。她略略苦笑,听得足音上阶,她屏住呼吸。

“徐二小姐说是透个气,怎么一眨眼人便不见了?”两名小倌结伴上楼找人,东张西望。

“莫不是被其他人带入房了吧?”

“那可不好,好不容易有机会脱离此地,要让人捷足先登,我不甘心。”

“听说徐三姑娘少近男色,她将是西玄朝堂上重要角色,要能借二小姐这条路得识三小姐,这也是挺划算的。”

徐思思连连苦笑了,正是如此,瞧她傻呼得很呢,还以为今晚不会有小倌上门,哪知,来的有十人以上。

温于意与她聊了大半夜,才心不甘情不愿去清风姑娘那儿,她回房本要合个眼等天亮就走,哪知一推门,里头已有满室的小倌在等她了。

有的是本就不喜男色,只是因贫而卖身,想借她脱离此地;有的想借她之门进入皇室或徐家,甚至想以她为跳板,引诱徐直或徐回。

她暗叹口气,小倌们舌灿莲花,但她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呢?

等到那两名小倌寻去它处,她才自隐暗处现身,垂着沉思。难道,真要随意挑一个?

她至今虽与情爱无缘,但也是认认真真想找一个人作伴。她要求明明不高啊,甚至有些残疾也无妨,只要对方有点心思在她身上,肯给她一些温暖,这也就够了啊。

思及此,她有点死心了。

她听见那两名小倌又在楼梯下说着:“会不会漏掉哪了?”语气似有再上楼一次的打算,她心一跳,实在不愿再看着他们的脸,听着他们说违心之论。

这两名小倌之前对她产的是“二小姐,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你,方知京师谣传太夸张……”等等,什么沉鱼落雁都出笼,与他们刚才的真心话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这两名小倌一踩上阶梯,她连连打量四周。这里只有一扇门,门缝下乌漆抹黑不见灯光,她心一狠,推门而入后,立即掩上门。

“你说她躲了?有什么好躲的?明明眼下任她挑选,以后不见得有这机会啊。瞧,这最新版也没人……”

“不会在这房里吧?”

她瞪大眼,听见木门竟然被推动,她直觉奔入内室,撩过床幔,上床一滚,撞上一具身躯。

“谁……”